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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38)(2 / 2)

多谢师父。谢青鹤拿剑柄指着自己眉心,弟子不孝。

上官时宜很想喷他两句,见他神色疲惫,身上还有各处伤痕,又先认了错,悻悻道:知道就好。

陈一味去取药还没回来,上官时宜亲自把谢青鹤抱回了飞仙草庐。

谢青鹤精神身体都疲惫到了极处,为了替束寒云求情,还强撑着讨好师父,柔声道:师父,弟子还记得,很小的时候,您也是这么抱着弟子,带弟子上山那时候才下过雨呢

上官时宜想起往事,眼神也变得温柔:一转眼,你也长这么大了。

弟子一生得恩师庇佑,传授绝学,施以衣食,本该是孝敬服侍师父的时候了,偏又不懂事,总与师父为难,如今还要师父照顾弟子,实在赧颜羞愧。谢青鹤说着也动了真情,弟子对不起师父。

上官时宜听他说得难过,有些怒气也都散了,反倒安慰他:你也不曾辜负为师的教养。大是大非前立住了,些末小节,犯了又何妨?寒云也是为师从小看大的,他听你的吩咐,不走歪路就好。所谓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他是邪法,你是正人,也是无碍的。

师父你突然变得这么通情达理,我该怎么接?谢青鹤噎了片刻,哦。

返回飞仙草庐之后,有外门弟子前来听差,捧来沸水清洗伤口,上官时宜亲自替谢青鹤裹伤。

一盆一盆血水端了出去,上官时宜库存的外伤药几乎耗尽。

谢青鹤趴在床上半昏不迷,在师父身边,他是绝对放心的。只是身上难受,昏都昏不过去。

也不知道忙了几个时辰,谢青鹤听见师父在旁边轻声吩咐:去观星台请你寒云师兄过来。有他照顾大师兄,大师兄心里欢喜,睡得踏实。

谢青鹤不禁高兴。和师弟的事,师父总算点头了。登天阁走得不冤枉。

他想到这里,突然睁开眼睛:师父。

上官时宜跟着折腾了一整天,不饮不食,也没能休息,这会儿正歇下来喝一口茶。闻言连忙将没喝进嘴的茶放下,凑近了问道:怎么了?哪里难受么?

求师父体恤弟子。往登天阁一行,不是恃宠而骄,仗着师父心疼以性命相挟谢青鹤知道自己要说明白,许多事,若是只会做,不肯说,平白让亲爱之人生出误解,又是何必?

上官时宜才叹了口气,说:我明白。

今日这种局势,上官时宜是绝对犟不过谢青鹤的,纵然谢青鹤不进登天阁,上官时宜也要妥协。

正因如此,谢青鹤才一定要从登天阁走出来。否则,他日包庇魔修的罪名,就得上官时宜独自承担。上官时宜自然不会承担不起。可是,谢青鹤哪里舍得让恩师代替自己扛上此等污名?

谢青鹤以核心弟子身份替束寒云作保,前往登天阁,登顶而出。

一切遵照门规行事,掌门真人不过是循旧例认可了谢青鹤的担保,方才饶恕了束寒云。

谢青鹤非要往登天阁一行,不是苦肉计,剜肉胁迫恩师,而是刻意走门规章程,给了上官时宜一个台阶,保全了上官时宜的名声。这也是他让束寒云回观星台等待时,就已经做好的计划。

他会保护师弟。

他也不会让恩师为难。

现在,结果不是很好么?除了又多了些伤,皆大欢喜。

伤么,养一养,总是会好的。谢青鹤心情舒畅,也不觉得伤得多难过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谢青鹤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告诉师父:禀掌门真人,弟子们在各处找寻许久,都不见二师兄。已派人下山去找了,或许二师兄去了镇上。

谢青鹤心想,对啊,可能去镇上了。我睡上一觉,师弟就会在身边了。

他心防松懈,上官时宜给的药也渐渐起效,没多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有春鸟鸣叫,微风习习而入。

陈一味的大脸杵在他面前,却不见束寒云的身影。谢青鹤只觉得鼻腔口中都带着腥气,艰难地坐了起来,说道:来人,我要漱口擦牙。

陈一味马上爬了起来:大、大师兄!哦,漱口,您等一等,马上来!

谢青鹤的意识才缓缓地回笼。他重新将屋内扫了一遍,又听门外的动静。没有。没有寒云师弟。

寒云呢?谢青鹤问。

陈一味端着清水和痰盂进来,闻言一僵。

这可怎么说呢?说二师兄失踪了?

大师兄为了二师兄拼死走了一趟登天阁,二师兄失踪了?

这个陈一味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待会再去问问?

第37章

谢青鹤有两幅面孔。

一面是对着上官时宜与束寒云的,通常亲切温和,诚挚易感,没有一丝伪饰。

另一面则是面对外界,尤其是门内小弟子的时候,常常板着脸,一意高深古板的大师兄模样。

说到底,谢青鹤的年纪在各门派掌事者中实在不算大。他代替上官时宜主理整个寒江剑派,以代掌门的身份督视诸事时,也不过堪堪二十出头。若是一意和善好说话,太容易失了威严,使门下弟子与各派主事都不肯尊重。

谢青鹤离山之时,陈一味年纪尚小,这时候对着大师兄也存有几分幼年残余下的敬畏。

谢青鹤坐在床上也没说话,似在发呆,陈一味便先心虚了,改口道:昨夜清查,发现飞鸢少了一架。师父亲去探察,能从云霞水气中探知二师兄的踪迹,已经追上去了大师兄你别着急!师父交代了,他就去看看二师兄干什么去了,不会责罚二师兄,让你安心养伤!千万不要着急。

千万不要着急。

谢青鹤知道师父说一不二,既然说了不会伤害束寒云,就绝不会动束寒云一根手指。

何况,昨天师父已答应了他和师弟隐居之事,那样温和宽容,绝不会使他伤心。

谢青鹤只觉得满口腥气,接过陈一味递来的清水洗了洗口鼻,吐出来不少脓血。

他心知这是昨日登天阁第四层时留下的伤患,师父已经给过药了,这是好转的迹象。今天还得再吃两副汤药。将口鼻彻底洗干净之后,陈一味又拿青盐来给他擦牙。外门弟子捧来干净的丝衣,陈一味服侍谢青鹤换了寝袍,又伺候汤药汤水。

回到寒江剑派,饮食起居都有师弟们照顾,谢青鹤又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

吃了饭,吃了药,裹了伤。

不需要收拾碗筷,也不必自己洗衣裳、纱布。一切都有师弟们代劳了。

谢青鹤坐在飞仙草庐的门口,看着那口水井,心中一片茫然。

谢青鹤至今想不明白,师弟为什么要走?他要往哪里去呢?他不想跟我一起隐居么?还是他觉得我无法护住他,趁着我拖住师父的时候,就这么跑了?那又为何带着飞鸢跑呢?要知道,别的人驾乘飞鸢离开也罢了,同门之间功法相合,束寒云驾乘飞鸢离开是能被师门追踪的。

大师兄?您这是要去哪里?守在门口听差的外门弟子连忙询问。

拦,是不敢拦的。可也不能任凭大师兄随便离开,只好问问去向,也好向三师兄、四师兄交代。

飞鸢池。

谢青鹤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山间云岚之中。

没有人知道乾元二十七年的春天,寒江剑派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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