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煊眼见着下人把他的小衣箱子往里搬,忽而拉拉董叔领子道:“那舅舅睡哪儿呀?我要去看看。”
裴钧倚在东边儿廊柱上远远瞧着他笑:“转过这门廊再走走,就到舅舅那儿了,近着呢。从前你娘住在这屋都能隔着院儿骂我,你在这儿叫一声舅舅我就能听见。”
看姜煊点了头,他就叫来韩妈伺候姜煊换了衣裳,眼见着姜煊衣箱打开,里头也没什么很新的料子,心想八成是瑞王败家败没了孩子的穿戴,就抬手摸了摸鼻尖,说赶明儿该去给娃娃重做两身。
董叔听了直道好,又问:“那大小姐那边儿……”
“您甭操那个心。”裴钧宽慰他,“那儿有我呢,您就替她看好儿子,赶明儿给她送些东西去班房里就是了。”
董叔沉沉咳嗽几声,垂眼看着姜煊迈着小腿在屋里到处翻看,只能叹息应是。
晚上吃了饭,钱海清回来了。因春闱就在二月中,也没几天了,他对付着啃了两个饼就急着回屋温书,却听下人说裴大人回来了,正在书房理事儿,这便赶紧囫囵吞了饼、袖了书,匆匆过去请安。
裴钧自认不是他师父,便也不指点他学问,只问他唐家的事儿可有眉目。
钱海清说:“全赖曹先生这回帮了我大忙,待春闱过后,您就能看见事儿了。”
“行啊你,竟能说得动曹先生帮你。”裴钧眉头都挑起来,“可曹先生帮了你,他岂不是赚不着唐家的钱了?”
钱海清赶紧道:“能赚能赚,曹先生怎会做亏本买卖?”
裴钧想来,“也是。”便挥手叫他回去温书,自己只把送到府上赶开印头批的文书理了一遍,看一看,就回屋洗漱了,终于卸下一身疲累倒在床榻上。
此时夜阑人静,屋里只有铜炉的炭火烧得偶一噼啪,他沉息翻了个身,闭上眼,白日一幕幕就往眼前过,是走马坐车、街景牢狱一遭遭喧嚣乱飞,不一会儿,这些喧嚣渐渐止了,他脑中就慢慢浮现了姜越的脸。
姜越这脸是峰眉蹙紧、叶目含惊,面颊的薄绯都漾去了耳朵,那英挺鼻梁下双唇嫣红,细看还微有些颤动,却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儿来。
等好容易出声了,还只有一个“你”字。
想到这儿裴钧就在被窝里闷着发笑,一时又念及他上了崔宇车驾后,姜越竟还气得探出身来红脸看向他,那模样直可说是憨愣可爱,全没有了晋王爷平日的威风霸气,一时只如个被唐突的天真少年。
裴钧抱着被子笑出声来,心里不禁觉得姜越太有意思,一旦想到日后再相见,按姜越的性子指不定还要躲着他,或要拿捏大方装没事儿人般,他就更觉得可乐了,只恨不能立马就撞上去再唐突他一下。
可正在裴钧满肚坏水儿地作想着下一回再怎么唐突姜越的时候,他卧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裴钧连忙从床上弹起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