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幕木讷地重复着,他这种自我封闭的态度让陆秋远怔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季幕低着头,眼泪溢出了那一汪清澈的湖泊,如豆大的雨水,如透明的期盼,它们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滚烫地砸在季幕的手背上,撒开了细细水花,仿佛雨水掉进贫瘠的大地,苍凉的世间便多了一线生机,孕育幼芽。
季幕是那份雨水,孩子是那棵幼芽。
抽泣之下,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起来。他的脸色苍白,哭声轻微,总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好像再抽泣一声就要昏厥过去。
可就连这种时候,他都要解释一句:“我、我不是装的,眼泪自己要出来,对不起。”
陆秋远本来是想好好和季幕沟通的,见他这样,一颗心从硬到软,最后化为一摊无力的水。他十分无奈,伸手抹掉了季幕的眼泪,放柔了声音:“傻孩子,腺体是治得好的呀。”
季幕抽泣着,缩着肩膀:“以前给我换信息素的医生说过,除非遇到和自己契合度特别高的Alpha,日积月累地刺激我的腺体,否则,我没有机会再恢复正常。”
陆秋远对此一知半解,还未问什么,就听季幕不再遮掩地坦白:“我做错了事情,骗了你们,利用了你们的信任和善良。我不知道该怎么道歉,该做什么才能被原谅,所以腺体不能恢复,这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不会奢求腺体恢复,我的信息素没什么好的,除了我妈妈,谁都没有喜欢过这个信息素。”
不要就不要了,没关系的。没了信息素,或许他以后也不用担心再遇到谁。感情这种东西,受过一次伤就足够痛了。
季幕是什么都不争了,唯有一个奢求:“我只想要这个孩子……”
他什么都得不到,他只想要这个孩子。
陆秋远被季幕的一番自白阻挡在季幕心中的一面城墙之外,他解不开季幕的心结,那是一堵长满青苔的墙壁,散发着潮湿的气味,湿冷至今,才刚遇到一会儿朝阳,就又被黑夜隐藏起来。
陆秋远所要说的一切都戛然而止,长久无言。
他与季幕僵持着,在季幕的哭泣声下,哀求声下,渐渐地,陆秋远被季幕说服,让步道:“一会儿跟我去研究中心做个检查,夏辰比较懂腺体这一块。如果你非要留下孩子,那我们就得找个好点的办法。不能让你出事,好吗?”
季幕吸了吸鼻子,终于放下心来。他什么都不反驳,只是不解地问:“您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您为什么不骂我?我不明白……”
难道顾家的人都这么傻吗?
“一码归一码。”陆秋远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嫌解释麻烦,勉强找了个借口,“再说了,那个……你肚子里的,好歹是我的孙辈吧。”这会儿,他倒是想起这是他的小孙儿了。
他故意笑了笑,神情缓和,想让季幕放轻松些:“既然要留下孩子,就真的不能再跑了,不然会很危险的,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