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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宴(1 / 2)

茶白的状况太差了,根本不适合赶路。

沈柏要留下来照顾她,顾恒舟也没急着带人赶路。

张家的人听说张大海被抓,来医馆闹过两次,被顾恒舟的护卫震慑,又被县里的衙差呵斥了一番,便哭哭啼啼的回去了。

张家在舟县名声挺大的,闹过几次之后,事情就在县城里宣扬开来,张家的一些龃龉也被传开。

张大海是靠着发妻李氏娘家发家的,张大海做员外以后,对李氏的态度陡转,据说李氏的癔症都是被张大海逼出来的。

李氏投井自杀以后,张大海娶了继室又抬了三个姨娘,这三个姨娘也都不是什么善茬,把家里搅得一塌糊涂,让外人看了不少笑话。

这些都是好几年前发生的事,要取证还原真相的话,耗时未免太长,顾恒舟在舟县停留的时间不能太长,沈柏本来想让他先走,自己留下来慢慢处理这件事的,没想到顾恒舟只花了三天时间,就派人把李氏娘家的管家、伺候李氏的丫鬟还有当初给李氏看病的郎中都找了过来。

李氏并不是投井自杀,是张大海做了员外以后,不想再受李氏的管制,故意害她得了癔症,营造出投井自杀的假象,以满足他三妻四妾的私欲。

人证物证俱在,案子很快了结,张大海不仅害了李氏,还害死了李氏的父亲,按照律例,要在午门斩头的,不过昭陵的命案处理比较复杂,先要呈报御史台,等御史台批准以后再处刑。

县官把张大海扣押在牢房,很快写了折子让人送往瀚京。

舟县许久没出过命案,这个案子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听到的人都觉得大快人心。

沈柏把这件事也告诉茶白了,她那个时候已经相当虚弱,听到以后没有太大的反应,她都已经这样了,张大海是死是活对她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意义。

张骏还小,经历过李氏的死亡,再看到茶白这样害怕得不行,想尽办法想让茶白振作起来,却还是无力回天。

腊月十六,难得出了个艳阳天,沈柏和张骏一起把茶白抬到外面晒太阳,张骏把最近学的扎马表演给茶白看,沈柏在旁边轻轻哼着安魂曲,茶白弯着唇角与世长辞。

也算是没有遗憾吧。

沈柏和顾恒舟帮忙把茶白安埋,然后带着张骏继续出发回瀚京。

张骏还小,沈柏本来想让他坐马车的,小孩儿却非常好强,坚持和他们一样骑马。

从舟县出发,小孩儿就变得冷沉,整天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莫名和顾恒舟在太学院的时候很像。

只是张骏的冷沉更让人觉得警惕防备,甚至带着一点攻击性,让人难以靠近。

沈柏试图跟小孩儿好好聊聊,但张骏根本不理她,倒是跟顾恒舟走得很近,总想让顾恒舟指导他习武。

后面一路都很顺利,一行人终于在腊月二十九傍晚抵达瀚京。

比预计到达的时间早了一天,入城的时候没人迎接,顾恒舟直接带沈柏和张骏回了大统领府。

大统领府的府邸不是新修的,就是顾恒舟三年前买的那个宅子,门匾一看就是出自赵彻的手笔,烫金大字锋刃有力。

离开三年,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真的回到这里,看到熟悉的街道和人,沈柏还是忍不住有些近乡情怯。

她站在门口不敢进去,门房已欢喜的迎上来,看着顾恒舟说:“大统领可算回来了,明日就除夕了,国公还担心不能一起吃年夜饭呢。”

顾恒舟把马交给他,沉声说:“这次跟我回来的有二十人,安顿好他们。”

门房应了一声,目光一转看到沈柏和张骏,眼睛瞪大,讷讷的问:“大统领,这两位是……”

顾恒舟没回答,偏头见沈柏站在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连台阶都没踏上来,眉心微皱,问:“还不进来,愣着做什么?”

沈柏心里打着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顾恒舟眉梢微扬,问:“怎么,想直接回太傅府?”

“不不不,我觉得这里就挺好的。”沈柏连连摇头,拉着张骏跟上顾恒舟。

她连大统领府都不大敢进,怎么还敢直接回太傅府?

宅院升级成大统领府以后,从大门进来的地方多了一面一丈多高的石屏,绕过石屏,里面的布局和三年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个木桩方便顾恒舟回来的时候操练。

沈柏紧紧跟在顾恒舟身后,快到前厅的时候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顾兄,国公大人也住在这里吗?”

顾恒舟觑了她一眼,反问:“我爹难道不应该住在这里?”

沈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该!

太应该了。

亲爹不跟着儿子住还跟谁住?

沈柏一颗心鼓跳得厉害,比知道顾恒舟识破她装傻的时候还要心虚。

她还记得当年镇国公从边关回来,她还没恢复女儿身,就腆着脸说她喜欢人家儿子,结果恢复女儿身以后,她倒好,一扭头就人间蒸发消失无踪,连个音信都没有,镇国公看见她只怕想立刻抽刀砍掉她的脑袋。

沈柏理亏,却也知道躲不过去,跟着顾恒舟进了前厅,低头没敢看厅里有什么人,站在角落不敢动弹,等着发落。

张骏第一次离家这么远,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高门阔府,本来就挺紧张的,被沈柏影响得更紧张了,也挺直身板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门口。

顾恒舟走到桌边,见两人鹌鹑一样戳在那里,沉声问:“还不过来?”

张骏抬头,看看顾恒舟再看看沈柏,没敢动。

沈柏还是没抬头,顾恒舟眉心微皱,问:“又玩什么花样,想让我过来请你?”

沈柏不敢,领着张骏走过去坐下,脑子不大灵光,抬头说:“顾叔叔,您别误会,这孩子是我们在路上捡的,不是我的!”

前厅一片死寂,沈柏收到两束森冷凛冽的目光。

主位空荡荡的,顾廷戈并不在这里坐着。

沈柏表情一僵,疑惑的看向顾恒舟,问:“顾叔叔呢?”

顾恒舟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说:“我常年不在瀚京,爹一个人在这儿住着没意思,还在国公府住,正好还能和二叔聊聊天。”

原来顾叔叔不在这里啊。

沈柏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下来,而后想起顾恒舟刚刚说的话,刚要瞪人,顾恒舟抢先道:“我只是说我爹应该跟我住,没说一定会跟我住,是你自己理解有问题。”

好像是这样没错。

沈柏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又听见顾恒舟说:“而且,这是我爹,你这么怕他做什么?”

沈柏眼角抽了抽,找不到任何反驳的借口,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下人很快送上热腾腾的饭菜,三人沉默着吃完,顾恒舟把两人带到主院,一人分了一间房。

热水和干净衣服也送来,坐进浴桶里,任由热水将身体包裹,沈柏长长的舒了口气,一颗心有点没着没落。

在南襄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实,却没想到临了又见到顾恒舟,还回了瀚京。

她不回来还好,这回来见了面,哪天再没喘上气嗝儿屁了,免不了惹人伤心,想想都怪难受的。

沈柏想着忍不住抬手抚上胸口,胸腔之下,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听不出太大的异常,但这一路回京,偶尔还是会犯心绞痛,她很清楚,她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好转。

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沈柏叹着气把自己扔到床上先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除夕,顾恒舟一大早就进宫面圣去了,沈柏起来的时候有点晚,拉开门,两大一小都在门口守着。

顾三顾四站在门口,张骏则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听到沈柏开门的动静,同时扭头朝沈柏看来。

沈柏被看得压力很大,尤其是顾三顾四还都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沈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轻咳一声问:“还有吃的吗?我饿了。”

顾三立刻说:“厨房有粥,还有菜,马上给沈小姐送来。”

张骏也还没吃东西,进屋和沈柏一起吃饭。

两人吃完,沈柏想出门逛逛,三年没回瀚京了,不知道城里的变化大不大。

只是她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被顾三顾四拦住,顾三严肃的说:“大统领进宫面圣还没回来,沈小姐不能四处走动。”

顾兄不是已经认出她的身份了吗,这怎么还把她看押起来了?

沈柏有点意外,正想为自己辩驳,顾三沉声说:“沈小姐三年前不辞而别,三年里一直杳无音信,大统领说了,没有他的陪同,你哪儿也不许去。”

这话说得她随时都会突然消失一样。

知道自己现在说话没什么可信度,沈柏也不多话,退步道:“我可以不出去,我之前的贴身婢女绿尖在哪儿你们知道吗?麻烦你们把她找来,我想跟她说几句话,这总可以吧?”

顾三犹豫了下才说:“可以。”

顾三去找绿尖,顾四还在院子里守着,沈柏无聊得很,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张骏闲聊。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来人,沈柏本以为是绿尖来了,欢喜的探头一看,不期然对上沈孺修怒气沉沉的脸。

沈老头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

沈柏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躲,沈孺修怒道:“躲什么,还不过来!”

沈柏不过去,看沈老头这架势,下一刻就会抽出戒尺抽她板子,她才不送过去挨揍。

顾恒舟跟在沈孺修身后走进院子,温声说:“外面冷,丞相还是进屋说话吧。”

被这么一提醒,沈孺修想起这会儿是在别人院子里,压下脾气,沉着脸进屋。

张骏被顾四带走,沈柏进屋,下意识的坐得离顾恒舟近一些,沈孺修见了越发生气,瞪着沈柏说:“一言不合就消失,连封信都没有,回来还住人家家里,你看看你像什么话!”

沈孺修是上完朝直接从宫里和顾恒舟一起来的,他身上穿着藏青色绣鹤羽朝服,戴着朝冠,比做太傅的时候,更添威严大气,只是帽檐之下露出来的地方掺杂了不少银丝,眼角也多了许多皱纹,比三年前老了不少,着实叫人心酸。

沈柏喉咙发哽,嘴上却小声呢喃:“做了丞相果然是不一样了,训起人来声音都比之前更大了。”

屋里没别人,安静得很,沈柏的嘀咕也没逃过沈孺修的耳朵,他眼尾微垂,拍了下桌,怒道:“你说什么?”

沈柏缩了缩脖子,瘪瘪嘴,放软语气,说:“好了,头发都白了这么多了,您别动不动就发脾气,会老得更快的。”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头发能白得这么快?”沈孺修把罪名扣在沈柏头上,沈柏摸摸鼻尖,底气不足的说:“您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就当做没我这个女儿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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