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铭书茶楼,因着那个贸然靠近的乐伎,容澜第一次发了怒,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不对。但无暇多想,他已经下意识为她准备了爱吃的糕点。
至于银子和玉佩,则暴露了他的几分心思。
那玉佩,是外婆留给母亲,也是母亲留给他的。现在,他将它赠给了她。
她不会懂。但那也无妨。
他和她,都有太长太长的路要走。母亲等着他去报仇,律国的百姓等着他去解救。而她,也将洗去一身铅华,跃上星空,成为指引人们的,那颗最亮的星辰。
…
“到了,蓝小姐。”管家恭敬俯身,容澜回归思绪。浅浅道谢后,他便推开了院门。
院内,石凳上,穿着青衫的女子提着一壶酒,歪着头,浅笑嫣然。
“蓝姐姐,来同饮呀。”她的声音穿透了空间,来到他的耳畔。
那声音却又似乎穿越了时间。去年底,两人于雪□□饮;三年前,夕阳浓烈,他将食盒递给他;十七年前,初来小泉镇手足无措的孩童;二十一年前,美人身旁目光呆滞的男孩……
这道声音,他人生的所有轨迹,似乎都有了她的参与。未来,也将如此。
“好。”容澜听见自己道。
…
一整天,苏墨墨和蓝姐都聊得很愉快。毕竟蓝姐常年在外走镖,见多识广,各种地界的趣闻地志,都还挺有意思。
蓝姐声线温和,明明那张脸有些冷硬,偏偏又带着不自知的温柔,组合起来,便是一种很可靠的气质。很难得,苏墨墨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从王家村走到了皇城,留在身边的,竟只有寥寥数人。
大多男子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但如同昙花一现般,在她不曾插手的情况下,又被裹挟着,走向了自己的命运。
唯独重生的清栎,父母宠爱的明笠,还有被她护着的穆家父子,才能够一直无恙。除此以外,便是蓝姐了。除了岚朝女子的身份便利外,不得不说,能一直在她身边,且保持平等交流,蓝姐自己也极有本领。
两人越聊越多,突然,苏墨墨想起什么,问道:“蓝姐,你去岚朝之外的地方走过镖么?”
容澜顿了顿,缓缓点了点头:“去过的,律国。”
苏墨墨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蓝姐,律国是何种情形?听闻那里男尊女卑,你是女子,又如何去走镖呢?”
“我们会扮作男子。”容澜淡淡道。虽则于他而言,不过是恢复原本性别罢了。
叹息一声,苏墨墨想起女帝最近常常发愁的事,随口道:“律国最近夺位之争,混乱不堪,倒是岚朝的好时机。倘若新王上位,整顿旧部,届时,便难以攻入了。”
岚朝和律国争锋相对已久。岚朝眼馋律国的马匹,律国资源匮乏,一到入冬,就爱来掠夺边城百姓的物资。因此,除了女帝登基之时大战一场外,这些年的小摩擦也一直不断。
容澜顿了顿,缓缓摇了摇头:“不会。”
“律国的新王,不会入侵岚朝。”
“蓝姐姐何出此言?”苏墨墨惊奇地看着她。没想到素来寡言的蓝姐姐,竟在此事上这般笃定。
容澜一时哑然,他不愿想出太多的谎言期满她,便只重复道:“新王不会入侵岚朝。”
“好么。”苏墨墨耸了耸肩,转而谈起了皇城最近的趣事。不过最近皇城的逸闻多与她有关,苏墨墨便不可避免地提及了自己那赐婚一事。正想转移话题,却听对面的女子道:
“子墨,你可曾有中意的男子?”
“不曾。”苏墨墨肯定道,反问:“蓝姐姐,你呢?可有中意之人?”
容澜怔了怔,缓缓点了点头:“有的。”但是谁呢?他又不说了。
坦白来说,苏墨墨还真的被勾起了好奇心。究竟哪般男子,竟会让蓝姐姐动心?她便揶揄道:“哪日你成亲,记得请我喝喜酒。”
容澜扯了扯唇角。这一日,太难。
他无意于律国的王位,但他有责任将律国变得更好。不是依靠掠夺,而是切切实实地自给自足。
这一切,太过遥远。实际上在纵马赶来的日子里,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她会有三夫四侍,只是她如今一个也没有,才会让他生出奢望。
虽则容澜可以轻易将她掠走,带到律国,带到那片草原,让她再也走不出去。困在他一人的营帐之内。
但这些疯狂的念头,也只有深夜时才会掠过脑海。
他们有彼此的责任,他安静地当着“蓝姐姐”,便是最好的界线。
……
短暂地拜访一日后,蓝姐继续走镖去了,至于苏墨墨,也继续自己的翰林院生活。转眼,两旬过去。根据明大人的信件,穆家父子也快要到了。只是想起明大人在信中隐晦的乞求,想起那极有可能出现的“在逃公子”,苏墨墨便有点头疼。
她明明不想娶夫,怎么转眼间,后院全是男的了?也罢,既然都这么喜欢苏府,都来撒扫便是;)
苏墨墨这里其乐融融之时,皇宫内,却爆发出一场惊天风暴。
养心殿素来是女帝的歇息之处,后宫的侍君们承宠后,便会被人抬走,不得过夜。唯一在这张凤床上呆过一整晚的,便只有思茗了。
而现在,殿内,也只剩下二人。殿外所有的侍从战战兢兢,殿内,女帝猛地摔下了一个花瓶。
“彭”地一声,花瓶碎裂,锋利的瓷片朝着四周崩去,恰好撞上那跪在地上的男子,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便缓缓地流下了一道血迹。男子的容貌最为重要,这一厢,竟是直接毁容了。
见状,素来疼爱思茗的女帝,心中却并无半分痛惜。触及到自己的逆鳞,向来温和的女帝,周身也不禁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气息。
“思茗,好一个思茗。”女帝冷声道。
“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在我面前伪装。我道宫内的毒蛇藏在何处,原来竟在我的身边!”
“十五年前,小七被人掠走。你与我说,斯萝生病发烧,推脱不得,有太医为证。而现在,林太医临终前,终是于心不忍,告知自己的儿子,当年,斯萝生病的腹泻药,正是她前一晚开给你后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