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说着话,窗外的寒风带着湿冷的味道扑面而来,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小瑜你在吗?我进来喽!”
白水晶探头探脑道,走路的样子有几分滑稽,许是因为路上滑,走得小心翼翼的。
“进来吧。”
南瑾瑜回道,青衣立刻迎了出去,将慢吞吞在地上摩擦的人领进来坐下。
“白城主你慢点儿走,这天儿不好,平日里就别出门了吧。”
青衣好意提醒道,毕竟这白府上下对她都是毕恭毕敬的,她身边的人更是怕她怕的牙关发颤,哪里敢说她?
“唔,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白水晶叹了口气,一双小鹿似的眼睛可怜看过来,见南瑾瑜面色不郁,也替她担心。
“怎么?又和大哥哥闹别扭了?这回是因为什么呀?”
南瑾瑜给她递过去个毛茸茸的毯子,又给她递了个热腾腾的蒸米糕。
“唔……那倒也没有,哥哥还是挺关心我的。”
白水晶啃着米糕道,发酵过的米粉蒸出来她勉强还能吃些,最近孕反太严重了,吐得她怀疑人生。
“慢点儿吃,没人和你抢。”
南瑾瑜见她吃的毫无形象,失笑道。
这妞儿之前还是老娘天下第一美的人设,这么快就崩塌成了老娘竟然有人要了……
恋爱使人头脑发昏是真的!
“我听鬼面说,你们这几日便准备动身回京?”
白水晶见她只字不提自己的事儿,只好主动说出来。
“对。忠义侯及其党羽接连被革职入狱,太辰宫中爆出活尸伤人的事儿继而牵扯到德妃,太子终于出手反击,与江阳郡王背后的沈家彻底撕破脸皮,燕京局面大乱,是时候回去了。”
南瑾瑜点点头道。
忠义侯孤注一掷对他们下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想对太子表忠心,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既然要报仇,那就得彻底让他们玩完!
“唔……那你能不能捎带上我呀?”
白水晶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拉着南瑾瑜的手摇来摇去。
“此去回京路途遥远,你这跟过去要是遇上来时的境况,可如何是好?”
南瑾瑜叹了口气,直接拒绝听起来太伤人,可是带她回去却也是万万不可的,并非她偏心大哥哥,只是纯粹的因为她这身体状况经不起舟车劳顿的折腾!
“我就知道……”
白水晶叹了口气,眼底的忧虑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倘若留下来的话,是否她今后就定居在这里了?
虽说南召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可是终究没有家的味道,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实在不习惯这里的冷清……
“你是不是,觉得呆在这儿太过无聊了?”
南瑾瑜见她忧心忡忡的样子,试探的问道。
这妞儿一直活得十分自在,忽然被迫留在这儿,她心里多少会觉得不自由吧?
“嗯!本来呢,我以为白家会举族反对这桩婚事,不想人家直接操办起来了,白府上下一个个儿态度好得不得了,让我连借机发作的机会都没有啊!”
白水晶捶胸顿足,本来以为她大概需要花上十二分力气和族中长老大战三倍回合,最终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谁知道人家压根儿不想给她发挥实力的机会啊!
“噗嗤!”
门外的青衣都听笑了,忍不住往院外站了站。
“燕京如今不太平,我是为何回去想必你也知道,带上你别说大哥哥不放心了,我也做不出这种事儿……”
南瑾瑜直截了当道,她们都是来自异世的灵魂,彼此更能互相理解,且不说路上如何不安全,燕京大乱平定之后,暗河地下城是否安全还是未知数!
“我理解你,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着实为难你了,只是、只是……”
白水晶叹了口气,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泪水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听得门外的绿毛龟头皮发麻。
自打主人有了小主人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打不骂还整日里关心异常,好几回他险些以为自己的主人被掉包了,直到看见她神经质的设计稿之后,才安心的滚回去睡觉。
“别哭,你这几个月身体激素会上升的很快,情绪敏感多愁善感都是正常的,胡思乱想也是有可能的,抽时间多找点事儿做,让大哥哥多陪你说说话,会慢慢好起来。”
南瑾瑜觉得自己上辈子都没对人这么温柔过,不过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闺蜜,多关心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是这样吗?”
白水晶止住哭声,可怜巴巴的点点头,见自己将南瑾瑜的袖子扯得皱巴巴的,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是,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只需安心的养胎,待到后年开春,燕京的事情尘埃落定,你还得跟着大哥哥回燕京来呢!”
南瑾瑜点点头,大哥哥以巫族事宜需要解决为理由,请了一年的假,陛下立刻便准了,不仅如此还叮嘱他来处理完族中事宜后再回京复职,这也算是白氏一族的荣宠了。
“你不说我险些给忘了,燕京好玩么?我先前几乎走遍了整个大燕,唯独没去燕京……”
白水晶轻飘飘瞟了一眼内室,只见新竹木雕花门上凝结了一层冰霜,便识相的闭嘴了。
“怕看到萧琛和他的面首恩恩爱爱刺激到你吗?哈哈哈哈……”
南瑾瑜见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随即忍不住爆笑出声。
“你也取笑我。”
白水晶噘嘴,见她不甚在意的样子,抿唇不语了。
秦王殿下的噬心蛊已解,可是人却迟迟不醒,哥哥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不敢妄下定论。
“我哪儿敢啊!瞧瞧,是谁来了?”
南瑾瑜起身,将挂在门口的大氅给她取过来披上,而后将人往门口一松,“回去吧,我得给他喂药了。”
“哦。”
白水晶还在发懵,便被白瑾堂牵在手里往回走了,边走边道:“快到年节了,我想去给母亲上柱香,你随我去吗?”
“唔,给伯母上香吗?我得去啊。”
白水晶小声道,之前心底的担忧和疑虑已经消了大半。
至少,爱护她的人还在身边陪着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反倒是小瑜……
“姑娘,走了。”
青衣将院门阖上,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
“嗯,你也歇着去吧。”
南瑾瑜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不言语,不知后年开春的时候,燕京是何种模样,他们又是否能再相见?
若是萧琛不醒,她就算拼尽全力倾覆了这天下又有何用?
人死灯灭,更可悲的是活死人……
“你还没喝药。”
青衣咬唇,倔强得走回来,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讨人嫌,可是她顾不上这些。
“噢,给忘了。”
南瑾瑜失笑,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带着甘草的中药泛着奇怪的甜味。
“……”
青衣眨眨眼,端了托盘无声的退了出去。
南瑾瑜缓缓转过身,走到内室渐渐开始化霜的人身边,道:“殿下当初以一己之力救下所有人时可有想过今日?此去燕京凶多吉少,你若再不醒来,我兴许就改嫁了!”
霜雪覆盖下,身着银色衣袍的人依然没有半点儿动静,这么多日过去了,直到今日她才忍不住说出这种丧气话来,到头来气得不过也只是自己而已……
“永宁侯世子是移情别恋了,我自是不会选他,不过听闻江阳郡王与太子翻脸了,倘若他能替你报仇,说不定日后这天下便是他的了!”
南瑾瑜气鼓鼓道,双手叉腰对着榻上一动不动的人干瞪眼。
和一个不说话的人生气,能把自己气到内伤。
暖玉榻上的人依然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是匀长又稳定的,你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听得到……
“说起江阳郡王来,若是日后他坐上了那个位置,我又没有殿下庇护,向来只能令想法子保住我这条天降妖星的小命了,殿下觉得是也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