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您这一身,谁也不会做出这样荒谬的猜测啊,他们最多认为我很穷,怎么会联想到索罗沃奇家。”玛琳回答,又心想,反正她穷也是事实。
费切尔冷笑。
看到费切尔不高兴,玛琳换了一个说法:“是因为太热了!如果佩戴接触到皮肤的首饰,很快就会沾上汗液,我会长痱子的。 ”
费切尔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一点,他眯起眼睛扫视了一遍玛琳,说:“普通女孩的皮肤可没有你这么脆弱,不过,你也就皮肤这一点勉强像个贵族小姐了。”
玛琳心想,他凭什么用这种大度的语气,就好像他刚刚容忍了什么严重的错误?
费切尔的抱怨还没有结束,他又说:“这身裙子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就准备穿这种裙子跳舞吗?”
玛琳立刻回答说:“当然可以,我还能穿着这个裙子跑步呢?”
费切尔又开始冷笑了:“连索罗沃奇家的女仆都比你穿得华丽,你打扮得简直就像是商人家庭的女佣。”
“开什么玩笑,这身裙子好贵的,你看这层纱,还有这种细密又轻薄的里衬,这些都超级贵!黛黛说光是这一身布料就值三百个金币,而且是三百个通用金币!”玛琳强调。
费切尔用危险的眼神看着玛琳,仿佛只要玛琳表示出一点不满,他就要借机发挥:“原本确实价值三百个金币,但经过了这样的裁剪和缝纫,这裙子就一文不值了。”
玛琳心里没有好气,可又不敢对着费切尔发火,她咕哝着说:“可是明明很好看啊,就没有哪个人能够有一点超前的眼光吗?”
费切尔想到他在窗台上看到的情景,确实,当微风吹过的时候,那能够飘起来的轻盈裙摆,似乎是有那么一点赏心悦目……这一身装备似乎也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可费切尔依然说:“去把裙子换掉,谁都不会邀请一个女仆跳舞,如果你不想成为壁花小姐,就现在去换装。”
“没人邀请?那不是更好?”玛琳的眼睛反而亮了起来,“我本来就不擅长跳舞,能够把舞池留给别的姑娘们,这正合我心意。”
费切尔的脸色可不太好看:“难道管家没有让人好好教你跳舞吗?”
作为这次晚宴的主人公,玛琳当然是要跳开场舞的。从前费切尔以为玛琳说自己不会跳舞是推辞的借口,可后来他得知那竟然是真的,这刷新了费切尔的世界观,因为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四肢健全却不会跳舞的人。
费切尔让管家安排人去教玛琳跳舞,三天过去了,现在的玛琳总算是能够跳一些简单的舞步了。
玛琳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每天都有练习一个小时,我觉得我能行……大概。”
费切尔又眯起了眼睛:“如果你把开场舞给我搞砸了……”
“我不会!”玛琳认真地说,“我这三天,每天都练习同一个曲子,同一组舞步,这又不难,我都全部背下来了。”
“所以你只会跳一首曲子、一种舞步?”
是的,笨鸟先飞,死记硬背是玛琳唯一能够找到的快速解决问题的方法。
费切尔看着玛琳,手指捏紧又放松,又握紧,又放松,他咬着牙说:“你学别的东西的时候,怎么一点都没有用上你学魔法时候的聪明?”
“这根本不一样,”玛琳抱冤说,“一个人怎么可能什么优点都占全、什么事情都能做好,这完全不实际好吗?跳舞跳得好就那么重要的话,那怎么没有人把它加入祭司选拔的考核里面?”
“真是诡言善辩的女人。”
玛琳闭嘴不说话了,一张脸板得很僵硬,反正费切尔听不进去她的话。
克里夫小心翼翼在一旁提醒:“公爵大人,晚宴快要开始了。”
费切尔狠狠地看了玛琳一眼,说:“你就这么想要成为整个晚宴上最丑最邋遢最落魄的女孩?”
玛琳无所谓地说:“穿得再华丽又有什么用,我今晚又不会和别人跳舞,不需要去吸引舞伴。”
而面对费切尔,想必不管她打扮成什么样子,这个对她有成见的公爵大人也会看不顺眼,还不如按照自己的心意,穿得轻松简单一点。
费切尔突然觉得玛琳这句话听起来有一些顺耳,想到时间也不是很充足了,于是说:“整理一下,准备下楼。”
费切尔这样说,也就是同意玛琳不用换衣服了。玛琳松了好大一口气——这可真是不容易,顿时不光是身体上,玛琳连心里都轻松了许多。
并且有一就有二,这一次费切尔妥协了,以后估计也自由了。
于是她的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在笑意下就像是盛满了星星一样:“公爵大人~您可真是一个宽容的大好人~”
“不要用那么轻浮的语气!”费切尔语气依然冷冰冰,但他灰色眼眸里的冰霜却在玛琳这个没有掩藏好的笑容下,悄悄地融化了。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夜色和暮色交汇的时候,月亮就悄悄地爬上了树梢。
为了迎接这美好的夜色,晚宴将在庭院里露天举行,采用的是索罗沃奇的方式。在纳特西亚,宴会通常要先进行正式的餐会,用餐完毕后,再宣布舞会开始。而诺克森不会有这种区分,舞会和餐会会同时进行,餐桌上不断地有仆从补充食物,人们可以随时跳舞,随时享受美酒佳肴,直到天亮。
魔法灯和蜡烛围绕着这里,朦胧的灯光将庭院映照德如同童话世界,食物和鲜花的香气飘在空中,人们的欢笑声和音乐声让空气都变得热闹了。
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酒杯,寂静从酒杯被敲响的地方延伸出去,正在谈话说笑的人群一个接着一个停了下来。
这时候,费切尔公爵正站面对宴会场的台阶上,一个穿着淡紫色裙子的女孩落后他半步,挽着他的手臂,跟着他一起走到了人群面前。
费切尔公爵穿着一身用丝绸和皮革制作的纯黑礼服,衣服上唯一有的装饰就是金线绣成的荆棘花,胸前是一枚颜色纯粹得如同血液的红英石胸针。似乎拥有魔力的人都不易衰老,费切尔看起来一如既往地英俊,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灯光映照下投射出深邃的阴影。
站在他身后的玛琳,依然穿着午后他们所见时那身飘逸的纱裙,只是现在在上臂多了一条纯丝镂空荆棘花纹饰的披巾。夜风一动,她的裙摆和披巾也跟着摆动。
玛琳不喜欢长篇累牍的套路演讲,那样只会讨人厌烦。回想她学生时代周一升旗朝会,最喜欢校长说的那句话就是:“解散。”
所以现在她的台词是:
“欢迎大家来到这场庆祝宴会,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音乐声响起,宴会开始了。
人群中,格蕾丝仰视着玛琳,她身边一位刚结交的朋友对她说:“哦,看她的装扮,玛塔莉柯格林小姐似乎想要掀起纳特西亚新的流行趋势呢,就像瑟雅德拉那样。”
女士们通常都会使用披肩来保暖,这个时代流行的披肩有些像缩短的斗篷,而玛琳使用的披巾却是一整条轻盈的纱巾,如同瑟雅德拉式的披纱挽在了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