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彦卿颔首,“去见人。”
来人应了一声走,在前头带路。
真要说起来,老宅这边从大房离开那日就成了二房和三房的天下,当年大房所在的院子最后被折了银子换走了。至于三房,他们虽然离京多年,院子倒是还在,主要是老夫人郑氏觉得愧对幼子,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动三房的院子,她二婶在自己院子也是说一不二的,在老太太跟前还不是跟个鹌鹑似的,至今没有进三房院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因此,这次沐彦顺回来才能直接住了进去。
沐彦卿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边,不过就是小时候他也很少来这边,现在想起来,他好像自小与三房就有距离,越长大这距离就越来越大。沐彦卿一边走一边想着,离老远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沐彦昀。
“兄长,你过来了。”沐彦昀看到人迎了过来,他神色凝重,眉眼间带着苦闷和挣扎。
“嗯。”沐彦卿应了一声,“今日你辛苦了!差事办的很好,接下来就交给我。”
“兄长,你会……会不会弄错了,他……他虽然变化甚大,可,可是……”沐彦昀有些语无伦次,他甚少有质疑沐彦卿决定的时候,可见他是真不愿意相信这事儿。
沐彦卿停下脚步,看向沐彦昀,“彦昀,这不是你想或者我想的事,或者连他自己的想法都不重要,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就要承担后果。”
沐彦昀站在原地,神色悲戚,“明明那时候不是这样的。”
沐彦昀的表现在沐彦卿看来实属正常,彦昀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他们三兄弟自小性格各异,随着年龄增长,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变化,其中以沐彦顺变化最大,他次之,沐彦昀变化最小,他永远赤诚和相信人性为善。
“听兄长的留在这儿,我自己进去。”沐彦卿温声说道,然后直接拐进了院子。
沐彦顺被控制在书房中,沐彦卿直接走了进去。
听见动静,沐彦顺抬起头来看见来人是沐彦卿,眼中立刻带上了恶毒,“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为何要得意?在这场对战中,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喽啰,擒住你根本谈不上成就感。”沐彦卿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一派的悠闲。
“你……”沐彦顺气急,说道一半却笑了出声,“那还真是可惜,一直到现在你也只控住了我这个小喽啰。”
“你主子现在何处?”沐彦卿开门见山。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既然落在了你手里,我就没想着能活着离开京城。不过我就算死也会拉个垫背的,有你们这些平日自诩清高的人陪着我,是我赚了。”沐彦顺笑的猖狂。
“你主子到底抓住了你什么软肋?还是说有其他的隐情让你就算死也不出卖他。”沐彦卿看向沐彦顺,问道。
沐彦顺只做没有听到沐彦卿的话,他低着头掩去了所有神色,他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他不怕死,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怎么三弟还感念着一日夫妻百日恩?”沐彦卿似乎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就是这随意的一句话让沐彦顺颤抖了起来,他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沐彦卿。
第243章 问
沐彦卿没有错过沐彦顺脸上的惊愕、难堪和耻辱的转换, 这显然是沐彦顺极其不愿被提起或者说不耻之事。
沐彦卿无视沐彦顺射过来的狠恶目光,神色自如的端起案几上的茶杯,撇去上面的茶沫饮了一口, 才慢悠悠的开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彦顺不会以为为兄远在京城就对云南的事一无所知吧。”
沐彦顺有些狰狞的表情一顿, 下意识的看向沐彦卿, 只见对方一派悠闲,脸上甚至还挂着些许笑意, 仿若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有志在必得的决心。
想到这里,沐彦顺的心不可控制的颤抖了一下,连带着他的手指轻颤, 不, 不对,沐彦卿是不可能知道这件事的,沐彦顺轻轻告诉自己。
“这里是京城,大启都城, 集天下英才与一地,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可不是说虚的。”沐彦卿轻飘飘加了一句。
沐彦顺整个人愣在那里, 此时此刻他只感觉自己血液逆流,他整个人仿若光着身子被扔到了冰窟窿, 就连呼救的时机都没有留给他。“兄长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懂就不听了, ”沐彦卿看了一眼沐彦顺,似笑非笑。
就这一眼,沐彦顺就像是整个人被看透了, 在这一瞬间,沐彦顺心里清楚的知道沐彦卿确实知道了,他费尽心力捂住的秘密,自以为无人知却早已经被人知道,他自以为瞒天过海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早已经笑破肚皮。
一想到那些肮脏的事早已被对手了如指掌,沐彦顺感到非常难堪,整个人萎靡了很多,一瞬间就生生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沐彦卿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攻人先攻心,第一步已经达成目的,他自然不会收手,只会乘胜追击,沐彦顺的私生活对沐彦卿来说无关紧要。
“我已经知道你背后的主子是镇南王,我还知道他早已进京,他在哪儿?”沐彦卿直入正题,就这个朝代而言,男子立于天地之间,尤其世家子弟怎堪委身于他人身下,但沐彦顺至今还可以来京城蹦跶,这就说明对方的意志力并不好攻破,他也只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沐彦顺在此次惊愕抬头,比起前一个炸弹,这个更让他惊讶,沐彦卿怎么会知道,就连他,就连他在镇南王府待了这些年,回京前也才知道这件事。
不过,知道又怎么样,那人已经做好了规划,现在看来他这边注定不能锦上添花,那也不能成为拖累,不能拖累了……她。想到这里,沐彦顺讽刺的勾了勾唇角,带着某种病态的偏执。
沐彦顺一瞬间想通了似的,他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垂目面无表情。再怎么说他也姓沐,纵然今晚事后沐府没有收到波及,他纵使活不成,也不会身败名裂。
沐彦卿明显感觉到了沐彦顺情绪的变化,他并不准备放过对方,“三弟果然感念夫妻恩情,不!说夫妻倒是为兄攀附了镇南王,就是不知你这份恩情镇南王认不认。”
随着沐彦卿轻飘飘的语气,沐彦顺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攥紧,胸膛不断起伏,显然是气急了的,就算已经想通了其中的情理,他还是受不了这份侮辱。不过几息之间沐彦顺就平复了自己的怒火。
这倒让沐彦卿刮目相看,不过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那就是在云南的这几年沐彦顺确实过的不好,不然也不能养成现今这性子。
在京时,沐彦顺作为受宠三房儿子,是被父母宠着护着养大的,虽然平时讷言,但傲气风骨是有的。沐家虽然已经败落,但到底不是普通之家,到沐彦卿这一代,沐家处于渐渐上升阶段,不说其他,他们兄弟三人自小就没有在外面吃过苦头。
没有吃过苦头就意味着不能忍受苦楚,这是一定的。而这个苦楚具体代表什么还应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就像沐彦卿,这些年他经历的多了去了,他经手的一件件事他处理的每个案子,都汇聚成了经验成了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让他可以充满自信的站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
当然,他今后还可能经历更多,与朝臣在金銮殿上你来我往,虚与委蛇,为百姓请命,但他曾经的经历成为了他以后的基石,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他能忍是对事情的绝对把握。
就像沐彦昀,他为了能在军中站住脚跟也付出了很多很多,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武将,他为了出人头地,为了不让支持自己走这条路的兄长受到更多的责难,他只能不断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奋力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他能忍是因为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相较于沐彦卿和沐彦昀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好所承受的那些苦,沐彦顺被动走了另一条道路。人的个性,天生加上后天培养,一旦定性就很难改变。沐彦顺离京时已经是个半大小子,性格已经形成,他是个有些娇气且受不得半分委屈的性子,但在云南这几年间,他竟然能够忍下沐彦卿故意说出来刺激他的言辞,可谓变化之大。
看沐彦顺的样子,沐彦卿眼神深邃,他抬头瞟见书案上摆着一本诗集,书封上印着一只红梅,沐彦卿眯眯眼,他记得……
“说起来镇南王是一方武将,掌管着南方军政,但听说他的独生女儿怡郡主却是个有才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五岁在广东的问鹤楼比试众才子丝毫不输给人。”沐彦卿似乎不经意提起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