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发一言起身, 虽然礼貌询问了,但动作间已经给了答案——他要离开五分钟。
东榑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拉开门的瞬间,他从神木公司的办公室一下子出现在姜瑶的病房。他站在神的背后,“请您吩咐。”
“你看着她, 我要离开一阵。”
东榑目光移到病床上,从他的眼睛中看去, 姜瑶通体绿色,生命体征健康完美, 没有任何损伤,然而当他收回神力,就用普通的眼睛看去时,姜瑶神色疲惫,眉头紧锁, 嘴唇苍白无血色,面颊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就是普通的发烧而已。
“好。”东榑话音刚落,神从房间里消失了。
东榑盯着神消失的地方, 怀疑自己出现幻觉。刚刚神手上拿着弓吗?是在发光吗?那是一瞬间的事, 东榑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
东榑打开病房的门, 下一秒重回神木公司,他从办公室走出来,迅速处理完手上所有工作,订了最近一班飞机, 飞往西双版纳。
姜瑶陷入第四日昏迷,烧仍然不退。
守了姜瑶一夜的东榑察觉出异常,当下立马安排人将姜瑶运回暾明别墅,他确定那日不是他眼花了,神的弓真的发光了。
弓曾经是神的武器。
当它散发出红光的时候,就是神需要履行职责的时候。
东榑看着昏迷不醒的姜瑶,低声道:“希望您平安归来……”
弓第一次发出红光,是姜瑶和神刚来西双版纳的那个晚上。
阴邪作祟,整村拜鬼,厉鬼成为村王。
那个鬼将所有前来旅游的人困在村中,以恐吓威逗为乐,胆小的直接吓死,胆大的慢慢熬死,缠精取气,整个村子阴森森。
姜旸到那里时,所见村民皆形容枯槁,眼睛翻吊,眉心黑雾缭绕,一根细细的黑线扯着他们头顶。厉鬼高高悬在村子上空,无数黑线束其手中。
神的身体微微发光,在阴森晦暗的村子里十分显眼。
厉鬼漩涡一般的黑眼僵硬转了转,直直朝他看来。
神与鬼四目相对。
鬼不躲不藏,竟冲神一笑。
姜旸神色一敛,只沉沉开口道:“灭。”
高空中的厉鬼瞬间化为黑色的雨,噼里啪啦砸落,整座村子一下子发出腥恶臭气,被雨砸中的人皆是一声厉叫,随即倒了下去。
姜瑶发烧后,弓第二次发出红光。
这是一座荒石乱堆的山,山下贫瘠土地上建着一座老旧的机械维修厂。厂门前粗糙不平的石子儿坝上,摆着车床、水泥搅拌机、摞到一起的铁板,浑身机油污的男人踩在一个机器上,正戴着面具焊接,焊接枪爆发出烟火般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削瘦的女人正蹲在地上捡焊接头,她挎着的篮子里还有其他琐碎的废铁渣。
铁厂里,其他五六个汉子正各自做着事。
姜旸到的时候,铁厂飘着浓郁的红黑色雾,每个人的头上黑红雾缭绕。黑色代表邪祟,红色代表血气。这里的每个人都杀了人。
神没有犹豫,弓飞向铁厂上空,一下子变大,光凝成箭矢,九箭并发,迅速穿过所有人心脏,九人无声扑倒,弓飞回神手中。
下一秒,所有黑红雾迅速凝成一团,钻进铁厂暗处。
姜旸没有跟进去,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只冷淡开口:“灭。”铁厂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爆炸声,火光震天,黑色的粉末洋洋洒洒飘荡,犹如黑云压境。
他垂眼,正欲离开,却突然一顿。
铁厂空地上的某尊泥沙搅拌机里,一个小女孩露出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
神和她目光对上,她的头上没有任何雾气 。
“你杀了我妈妈。”
“你杀了我爸爸。”
女孩露出脸来,小小的模样似乎有谁的影子。
神嘴唇微抿,盯着她,“你是谁?”
女孩笑着偏头,“我是姜瑶呀!”
神瞳孔一缩,朝死去的男人女人看去,吴惠倒在姜洪身边,两个人睁着眼死不瞑目。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团绿色的光击中神的心脏,天地瞬间变幻,各处绿烟奔腾搅冲,铁厂、死人、山峦扭曲着消失,天旋地转,一切化为黑暗。
姜瑶是被铁门声砸醒的。醒来的瞬间,身旁有细弱的抽泣声,头顶是黑糊糊的水泥顶,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味。她一下子清醒,更为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在哪里。
但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灵台清明,所见极为真实,不像在梦里,仿佛真的回到过去。她能感觉到被子潮乎乎的手感。
她朝声音来源看去,小姜瑶坐在床尾,正埋头细哭,姜瑶甚至借着月光看到她细白手臂上有浅浅的绒毛。
她屏息凝眉,目光移到小床旁边,姜瑶清楚看到比现在年轻许多的姜洪穿着宽松的短裤,光着膀子,正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