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涟真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机械装置,他还记得谈情以前常玩拼图,“你总喜欢这种复杂化的东西,而且还是把简单的东西复杂化。”
鲁布·戈德堡机械用最曲折的方式做小事,多米诺骨牌再精致也只为了倾倒,几千块拼图打碎重组不过是一张静止的画……放在快节奏的电子时代里,它们看起来很不像当代人的业余爱好。
祝涟真轻轻敲打骨牌,听它们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问谈情:“这些东西有什么意思?”
谈情思索了几秒,说:“不知道,可能我习惯对它们感兴趣吧。”
“嗯?”
“我小时候不知道多米诺骨牌这个东西。”谈情不疾不徐地说,“但一个人玩扑克牌的时候,我发现把它们对折,可以立在地上。我一口气折了几十张,想摆个图案出来,结果不小心碰歪了一张——我就看见它们很漂亮地连续倒下去。”
祝涟真感同身受:“惊喜吧。”
“嗯。”谈情笑着点头,“我当时以为我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这个游戏的人,所以我把家里所有扑克牌全都对折,摆满整个地板,像迷宫那样。”
祝涟真问:“失败过吗?”
“很多次,不过没关系,我可以从头开始。”谈情说,“摆完扑克牌迷宫,我就等我妈下班回家,她进门后看到地板,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故弄玄虚地让她猜。”
祝涟真又莫名想笑:“然后她什么反应?”
“很平静,但还是配合我了。”谈情也笑起来,“我终于碰倒第一张纸牌,想跟她一起观赏整个迷宫塌陷,她一边说着‘真厉害’,一边迈过那些牌去厨房做晚饭。然后我就意识到,可能这个游戏在大人眼里很常见,所以她没有我想象中反应强烈。”
祝涟真的嘴角平了,手上动作也放缓,全神贯注听谈情说话。
“因为看到的世界太小,所以容易沾沾自喜,其实引以为傲的成就在别人眼里根本不足为奇。”谈情将一块骨牌立起来,让它们呈最普通的一字型排列,仿佛是他记忆中的扑克牌。
祝涟真盯着彩色长方块发呆了片刻,回过神儿来时,他想起周围还有摄像机,心里不禁泛起落寞感。他想着要是没有镜头多好,谈情娓娓道来的回忆就可以被他独占,现在却要通过节目和无数粉丝分享了。
一段时间后,他们玩腻了多米诺骨牌,五颜六色的方块散落一地没人收拾。于是大家分了房间,早早洗漱休息。
祝涟真躺在床上发现确实信号差,还好他提前缓存了新一期团综以及弹幕,适合睡前打发时间。
节目才播到第二期测谎仪特辑,开头是他们五个人接受编导的事前调查,祝涟真看见自己连续被电好几次,接着画面一转,编导问谈情是否对某个成员不满。
谈情说:“有。”
“是谁?”
谈情:“祝涟真。”
两秒钟内,画面被忽然涌出的弹幕挤满了。
“???”“你再说一遍是谁?”“哦?”“哈哈哈哈哈你完了以后分房睡吧。”“大人,情真be了。”“危。”
……
编导没追问理由,祝涟真现在也不好奇答案了,面向观众公开播出的内容本身就没有真实性可言,或许谈情当时就是故意留个钩子等他发现。
祝涟真有点困了,直接快进到谈情测谎的环节,想知道粉丝看他心电图紊乱时会作何感想。然而令他意料不到的是,显示器上的数据结果被后期剪辑拼接过了,甚至部分问题也有变动……谈情虽然仍是失败的结果,但原本那句“全程处于慌乱状态”并没有出现在节目里。
弹幕开始齐刷刷夸奖谈情为人正直,不会撒谎,祝涟真皱起眉头,切实感受到了公司对谈情个人形象的在意程度。
他索然无味地丢开手机睡觉。
转天吃过早餐,大家立马开始构思属于acemon的戈德堡机械。队内气氛在前期脑洞大开的阶段最为和谐,只要是听着有趣的创意都会被投票采纳。祝涟真结合参考作品,提议道:“先明确目标吧,昨天看的视频里最终目的只为了上一份菜,网上别的作品还有为了篮球进筐、为了点亮圣诞树之类的,那我们忙活半天应该让它怎么收尾?”
他看向谈情,主要想听对方想法。
谈情若有所思,很快给出方案:“给品牌赞助打广告吧,感谢他们对我们长久的支持。”
祝涟真:“……”
不过这种掉钱眼儿的思路立刻被另外几个狗腿子认同,某手机品牌是节目的冠名赞助商,而手机的功能丰富多样,作为机械里最重要的一环将会有很大容错率。
祝涟真又问谈情:“我们几个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可以在房间里唱歌。”谈情回答很快,大概早就想好了方法,“但困难在于声波有能量,如果我们没能平衡好振动,附近的机械就可能会受到影响。”
koty灵机一动:“那我们可以当整个作品的bgm啊,后期偶尔切我们镜头就行了,反正主角是机械嘛。”他说着又拍了下掌,“噢,我们以前还组过乐队,把乐器加入进来,内容不是更丰富了吗?”
纪云庭:“问题是哪里找乐器?”
“让邱皓想办法。”付榕冷不丁开口,“威胁他如果找不到我们要的东西,这期节目就完了。”
……
初期构思结束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他们没感觉到饥饿,迫不及待地画图纸,将刚才的想法记录下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纪云庭开始画第一个动滑轮装置时,他意识到计算数值时必须精确每个单位,道具之间不同组合也会影响能量转换,而他们想象中的机械总长度至少几十米,从房子一楼延伸到二楼,甚至室外——如此巨大的工程量意味着每处机关都要经过严格计算,而负责这项工作的只有两人。
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周内完成。
纪云庭觉得无从下手,考虑过后,他说:“再简单点吧,去掉抛物线运动的环节,尽量横平竖直地设计开关。”
“可那样看起来不够帅啊。”祝涟真反对,“大部分观众不会研究机械是怎么动起来的,只要空间利用越多,他们就觉得越厉害。”
纪云庭没有动摇:“不是还有多米诺吗,把骨牌摆满整个客厅,倒下来的时候照样震撼。”
“投机取巧。”祝涟真说。
纪云庭问他:“你知道整个机关允许的计算误差才多少吗?”
祝涟真没底气反驳了,最费脑力的任务与自己无关,纪云庭想去掉点负担也无可厚非,只是从视觉上看会觉得可惜。
“就听队长的吧。”谈情温声说,“我们一起顺利完成一个作品才是最重要的,管它效果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