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温柔的狼人教授既然能在学校办公室的门上开一扇去夜色湿地的门,那么完全有可能在火车上也如出一辙地来一下。
叶瑟薇生怕那扇门在拉斐尔教授进去以后,就会禁止旁人进入,身体比喊声更快一步地一路奔跑滑行冲上前。
却也还是慢了一步。
惯性让她刹车不及,直接冲进了下一节车厢。
魔法意识被触动的感觉再次传来,很显然,门并没有关闭,她成功地进来了。
她站在了一小片花团锦簇的丛林之中,很有拉斐尔教授那间花房办公室的特点,她还没来得及再仔细打量周围,就有男人的交谈声传了出来。
叶瑟薇下意识猛地蹲了下去。
“你现在这样太虚弱了。”拉斐尔教授的语调是一贯的淡淡,而这份淡淡中又有一些仿佛是他与生俱来一般都温柔,只是这样的温柔中带着明显的克制和疏离:“你不该离开海加尔的。”
一声嗤笑。
“不觉得很有趣吗?”男声带着散漫的笑意:“你给她的破书单里面好巧不巧有一本召唤阵,他改了阵法,差点脱困。想必他做梦也想不到,他选中的人身上带着我的东西。到头来,他也不过是为我做了嫁衣。”
拉斐尔教授沉默片刻:“你要脱困的条件非常苛刻。要无光之夜,要所有封印你的龙喉花瓣都因为阻挡了致命一击而碎裂,要召唤过一次神祇却失败的召唤阵染血。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上一个拉斐尔的句子是问句,但这一句回应却换了个无辜又耸肩的口气。他到嘴边的话语突然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向着一侧看了一眼,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于是他突得又笑了一声:“可能这就是命运吧。”
“……可你到底是被召唤出来的。”拉斐尔的声音倏然敛去了其中的淡淡,变得凝重起来:“而召唤的本质是魔法源力的供给和支撑。你的大部分力量都因为召唤人的弱小而被封印,不仅如此,你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残存的魔法源力支撑着,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嗯?我要告诉她什么?”
“当然是——”拉斐尔深吸了一口气,他再好的脾气也被对方这样漫不经心事不关己一般的态度激怒了,有重重地一拍桌子的声音传来,紧接而来的是拉斐尔的怒意:“当然是你只要离开她超过一百米就会身如刀割,超过一天便会如坠魔狱!”
听到这里,叶瑟薇已经愣住了。
其实在她听到第一声嗤笑的时候,就知道了,和拉斐尔教授对话的,正是墨菲斯。
如果说一开始她听得云里雾里的话,到了所谓“脱困条件”那里的时候,就已经足以她反应过来什么了。
好巧不巧,她正好看了一眼,所以记得很清楚。
她去杀尼达姆的那一天,是朔月,也就是所谓的“无光之夜”。
墨菲斯扔给她的那朵花是棺材花,第一片花瓣抵挡了贝莱尔的一握,第二片抵挡了尼达姆的攻击,第三片则是在第一次召唤失败的时候消失,最后一片则是在与尼达姆的战斗中碎裂。
她在口袋里召唤阵掉落在地的时候,无意中按了上去,而那个时候,她全身都是血,掌心自然无可避免。
所以……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召唤阵被改过?什么时候?为什么会被改?
而她第一次召唤失败,是因为召唤到了……神祇?而墨菲斯的棺材花就是因为抵挡了这次神祇召唤而破碎的?
叶瑟薇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的疑问太多,却又在听到了后半段对话的时候,倏然停顿。
——“只要离开她超过一百米就会身如刀割,超过一天便会如坠魔狱。”
她蹲在地上,看不到被灌木和花草挡住的前方到底是什么场景,自然也不知道随意地靠坐在花草中沙发上的黑发男人看向了她藏身的地方,还给了声音包含了怒意、脸上却面无表情的拉斐尔教授一个鼓励的眼神。
叶瑟薇被连续而来的信息量震住,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到墨菲斯无所谓地“哦”了一声:“所以呢?”
“你是放不下身段去找她还是什么?”拉斐尔一拍桌子:“可是你们明明都缔结了命运召唤的契约,只要连续默念三遍对方的名字,就可以直接请求和对方对话了啊!”
笑声流淌开来,最后竟然带了一丝微的苦涩:“有什么办法呢?我的主人似乎并没有默念过三次我的名字,所以从来没有触发过这个命运召唤的通讯方式呢。至于我,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召唤物,我疼,我难受,我一个人默念她的名字千百次却毫无回应,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瑟薇一个没蹲住,直接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他妈的,为什么墨菲斯这段话里有一股浓浓的……被抛弃却依然无怨无悔的感觉?
她为什么不知不觉中就承担了某种类似于“渣女”的角色?
然而她还没震惊完,墨菲斯似乎自己也忍不住了一般,哈哈大笑了起来。
叶瑟薇的心里却没有因为这片笑声而轻松,反而揪得更严重了。
笑声倏然飘到了她的面前,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男人似乎觉得逗她逗得差不多了,再逗下去人要傻了,翻身而起,到了她的面前,蹲在了她的面前。
叶瑟薇跌坐在地还没起来,而墨菲斯在蹲下后,向前倾身的同时,将一只手按在了她身侧的地上。
少女的长发倾泻下来,发尾落在了茵茵草地上,恰好碰到了墨菲斯撑在她身侧的手背。
微痒。
[呜呜呜你别笑了,你笑起来就像是我不仅抛弃了你,还让你变成了一个苦苦等待未果、陷入癫狂的苦情人。]
[天哪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我想过他吗?我想过吗?我……我他妈好像真的没有。]
[不是,等等,我到底为什么要想他?我不想他为什么是不对的??]
少女的思绪混乱无措,蜂拥着顺着发丝涌入了墨菲斯的脑中。
而这样的杂乱在少女与他对视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片刻的静止。
鸟鸣划破了四目相接之时的寂静空气,拉斐尔教授一脸木然又解脱地看向墨菲斯的背影,而墨菲斯的心中则是闪过了少女在错愕后的第一个感叹词。
[靠。]
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