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巧巧是个豁得开的。
在上次被人抓奸,大街上被姘头的老婆扯开了衣服,露出了白花花的肉,不仅没有因此羞愤得不敢见人,反而更加放得开了。
身上的伤一好,到处蹦跶着找男人。
但坊间有传闻,朱巧巧得了治不好的性病,男人就算有心想占便宜,也不敢招惹朱巧巧。
没得逞的朱巧巧就在家里,使劲折腾梁栋,折腾梁栋的父母。
折腾没多久,一个眼生的,不到20岁的年轻小伙子找到了她,说有个财大气粗的男人看上了她,让她在某个时间,到某个地点去见面,朱巧巧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去看看呗。
结果,财大气粗的男人没看到,倒是好端端地走在路上,膝盖的地方被调皮的小孩用弹弓打中,直直地朝前面拄着拐杖的男人扑了过去。
在平时,董卫兵这样残废的男人,朱巧巧可看不上。
但现在,周围知道她底细的男人都离她远远的,朱巧巧闷得发慌,董卫兵又是个出手大方的,在她刚才的话一说,董卫兵从裤兜里掏出了五十块钱来,直接塞进了她的衣襟里,“老子口袋里有得是东西,只要把老子伺候爽了,老子不会亏待你的。”
朱巧巧把钱从衣襟里取出来,验了下真假,娇软的身体跟藤蔓般,缠在董卫兵身上,“就喜欢像你这样出手大方的真男人!”
就这么,朱巧巧跟董卫兵厮混在了一起。
一个狠,一个贱。
绝配!
因为在初次,董卫兵是给了朱巧巧钱的,有了这样的开头,董卫兵再碰朱巧巧,朱巧巧肯定不愿意被白干了,要的钱一次比一次多。
董卫兵不给。
朱巧巧直接上手去抢,“快给我!昨天我输了不少,今天我得要把钱给全部赢回来!”
但赌博这种东西,十赌九输。
朱巧巧除了头几次的时候,还能够赢上几把,后面是越输越厉害,不说把自己的工资都给输了进去,梁栋的工资,梁栋父母的退休工资,以及家里的存款,能够变卖的家当,甚至从亲戚朋友那里借到的钱,也一并都输了出去。
越输,朱巧巧越急躁。
越输,她就越想赢。
可想赢,总得有本钱押赌注吧,自己那边她是再也抠挖不出一毛钱了,朱巧巧就把主意打在了董卫兵身上,知道董卫兵在特殊年月的时候,敛到了不少的不义之财,只要她拿到了这些钱,她就有机会翻盘,把敢赢她的龟孙子们,全部给干翻了!
朱巧巧红着眼,凶戾地坐在董卫兵的身上,双手伸进董卫兵的口袋。
见掏来掏去,只掏出皱巴巴的厕纸,朱巧巧知道董卫兵这是防着她了,把钱都给藏起来了。
着急回到赌桌上赌博的朱巧巧,不管不顾地直接威胁着董卫兵,“现在风向可是变了,你之前做下的那些事情,足够你吃上几十颗枪子了,你敢不把钱给我,信不信我现在就到公安局告发你!”
董卫兵早就厌烦了朱巧巧。
贪婪,不知道收敛。
现在竟然还威胁他,瞬间激起了董卫兵的杀意,猛地掐住了朱巧巧的脖子,“骚娘们,胆子不小呀,敢爬上老子头上了。”
董卫兵右手被打断了,左手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
朱巧巧很快就挣脱了开来,张嘴就要喊救命。
董卫兵迅速从枕头下面抽出把小刀来,割了朱巧巧的喉咙。
血涌如柱,朱巧巧温热的血溅了董卫兵一脸。
董卫兵没有惊慌,这种杀人的事情,他在那个年月里没少干,只是那个时候容易掩盖下去,现在他没有身份,没地位了,董卫兵当机立断,找了要钱不要命的混子,把朱巧巧的尸体给弄了出去,丢在了之前丁春梅被丁来福误杀的桥墩旁边。
同一个地方,出现了两次……不,算上几年前知青顾风的那次,算是三次人命案子了。
不管是不是人为的,传到了市民的耳朵里,下意识就会认为桥墩这个地方邪门,有鬼魂在作祟,然后口耳相传的,越来越邪乎,假的成真的,真的变假的,扰乱警方的办案方向。
为了彻底消除自己的嫌疑,董卫兵在杀害朱巧巧的那晚,找来了曾经的相好,故意在房间里弄出动静,引起邻居们的注意。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再缜密的杀人手段,只要做了,都会留下痕迹。
董卫兵是逃不掉的。
犯下的罪孽,终究是要还的。
……
朱巧巧被杀的案件告破,参与侦办这件案子的舒方总算可以喘口气,来柳家找程丽,“局里给了我几天的假期,我可以好好陪陪你了。”
程丽在柳家生活的这段日子,被封闭的内心越来越愿意向旁边的人打开。
性格变得开朗了,胆子也变大了。
不知道柳家家庭成员的,都误以为程丽是柳成军和常秋雨的大闺女。
常秋雨也对程丽说了,“你弟弟归你弟弟,如果你愿意的话,就当我的闺女吧,我就喜欢你这样乖乖巧巧的大闺女,贴心!”
程丽犹豫,“这样可以吗?外人不会说什么吗?”她弟跟柔柔的事是钉在铁板上的事,如果她成了伯母的女儿,关系不就乱了吗?
常秋雨不在乎地摆摆手,“关外人什么事?只要我们自己过得舒心就行。”
程丽想了想,同意了。
自从她没了家,她就很想有个跟从前一样温馨的家。
柳家,她真的很喜欢。
常秋雨连忙道:“过几天不是要给小程和柔柔办订婚宴吗?在那天,等亲戚朋友们都在,我带你认认人,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大闺女有多么的懂事。”常秋雨是个喜欢打扮闺女的,柳柔柔主意太大,整天风风火火的,是个坐不住的,常秋雨就没在柳柔柔身上体会到养闺女的乐趣,现在有了乖巧的程丽,常秋雨每天最喜欢做得事情,就是拉着程丽到街上到处晃悠,给程丽置办衣物。
程丽忙着陪伴常秋雨,就没办法抽出时间陪伴舒方,很是歉意地对他道:“对不起,这几天我得要陪着我妈。”
常秋雨在厨房忙着呢,听到程丽的话,拿着菜刀探出脑袋,“丽丽,既然舒方找你玩,你就跟他玩去吧,妈这几天逛得双脚都发抖了,正好可以歇歇。”家里都知道程丽对男性的排斥,目前这种排斥即使有了不少的改善,可如果让她单独跟男人相处,她还是会紧张害怕,常秋雨很忧心这种心理病症会影响到程丽的婚姻,看舒方一过来,不用舒方绞尽脑汁制造机会,常秋雨就先做了很好的助力。
其实程丽不傻。
她的心理在有关男人的事上,的确出了点问题,可智商还是在的。
初次跟舒方见面的时候,她的确把舒方的性别给搞错了。
舒方隐约猜测到她的事,在后来跟她相处,努力压制自己男性的一面,消除她心底的害怕和焦虑。
柳家的奶奶他们也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
在被爱的包围下,程丽试着从过往的阴影里走出来,没有戳破大家善意的谎言,努力跟舒方相处,把舒方当成了治愈心理疾病的药。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程丽对舒方有了别样的感觉,不再把舒方当成是治愈她的药,而是……而是……程丽心里也说不清楚,反正看到舒方不开心,她会跟着不开心,他难过,她也会跟着不好受,心情深受着舒方的影响。
慢慢的,她知道,自己似乎喜欢上了舒方。
察觉到内心的悸动,程丽很慌张,很害怕,很抗拒。
她不想喜欢舒方。
她太脏了。
她配不上他。
他不知道自己曾经都遭遇到了什么,如果知道了,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的。
就像,就像当年的邻居一样。
知道她的遭遇,他们同情她,怜悯她,同时也嫌弃她,嘲讽她。
她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目光了。
尤其是被她当成是药的舒方,看到他也这样的看待自己。
她会发疯,会疯的!
程丽避开了舒方灼热的目光,亲昵地挨在常秋雨的身边,给她按了按肩膀,“妈,最近奶奶教了我物理按摩,等下我给您按按?”然后眼睑微垂,看向了舒方,“这几天陪着妈逛街,我也累了,而且奶奶对我寄予厚望,想让我跟大哥一样,继承奶奶的衣钵,我想抓紧时间,好好看医书,成为奶奶的得力助手。”
“你要看医书?”舒方的眉头微皱了下,似想到了什么般,眼底浮现出了担忧。
凝望着程丽,试探地道:“我对医学方面也挺感兴趣的,我们可以一起看。”
程丽为难,“这……不太好吧。”
“奶奶的医书不能让外人看?”舒方的眼眸深锁着程丽。
程丽低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常秋雨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先扫了眼欲言又止的舒方,再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程丽。
当时,她没有插手管舒方和程丽的事,等到了晚上,程丽陪着柳老太到外面散步消食,常秋雨把程丽的异样跟柳柔柔说了,“眼看着她跟舒方相处得越来越和谐,水到渠成的,只差捅破舒方是男人的窗户纸了。可最近瞧着,丽丽又有些不对劲了,感觉她在躲着舒方。”
“躲着舒方?”柳柔柔倒是没发现,最近她跟程阳都在忙着采买订婚宴上需要的东西。
忙叨叨的,每天累得腰酸背痛的。
在前世已经办过婚礼的柳柔柔,不想大办,比较倾向简简单单地吃个家宴。
柳成军、常秋雨不同意。
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头次嫁闺女,就算不能大张旗鼓地惹眼,也不能静悄悄地就把闺女嫁出去了。
柳柔柔最终考虑到,父母没有前世已经嫁过一次闺女的记忆,只能依照着他们的意思来办。
常秋雨看着柳柔柔,“丽丽是你的大姑子,现在又是你的姐姐,年龄上没差多少,你跟她好好谈谈,兴许能够对你敞开心扉。”
柳柔柔沉思,“我估计,姐姐会躲着舒方,是喜欢上了舒方。”因为喜欢,顾忌到曾经的遭遇,内心产生了强烈的自卑感,出于对自己的自我保护,她就不敢再往前一步,重新回到自己创造的小天地里,“等下我找大哥好好聊下心理方面的问题,再去找姐姐谈谈心。”
柳钊自从上次柳柔柔跟他说了,把握病人的心理,对于治愈病人身上的病痛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他就沉迷在心理学上面了。
医学上,在柳柔柔这一辈人中,柳钊是最有天赋的。
找他商量,如何对程丽对症下药是准没错的。
跟往常一样,柳钊坐在书桌前,拿着本厚厚的医书在研读,听到柳柔柔敲门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进来吧。”
柳柔柔拉了把椅子坐在柳钊的边上,直接进入正题,“大哥,姐姐她……”
话还没说完,柳钊就道:“我看出来了,她想要克服从前的遭遇对她现今的影响,舒方起着很关键的作用。”
“大哥,你好厉害。”她什么都还没说呢,柳钊就已经把她想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舒方的确很关键,可问题是,姐姐对舒方有排斥心理,不愿意让舒方亲近她。如果舒方不顾她的意愿,继续亲近。你说,姐姐会不会更加迈不过这道坎?”
柳钊敲了敲桌面,“程丽已经在这道坎的边缘徘徊了。”
“现在该怎么办?”柳柔柔完全没有头绪,“让我过去跟她谈谈心吗?”
柳钊摆手,不同意,“你跟她谈不到一块儿去,因为她跟你没有共鸣。”
是呀,柳柔柔从小顺风顺水,没有遇到太大的坎坷,就算明白程丽当年的痛苦,可没有遭遇过,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让程丽毫不保留地倾诉,把她不堪的过往在弟媳面前摊开。
柳柔柔着急,“想找个跟她有共鸣的容易,但给她起到积极向上的却不容易。”
女人很弱势。
一旦社会没有了秩序,首先受到侵害的是女人,柔弱的女人。
本来是受害者,理应受到社会的关爱和保护,但因为根深蒂固的思想,受到侵害的女人反而会被推上风口浪尖,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不说现在70年代,比较保守,就是再过几十年,新闻有爆出女人受到陌生人侵害,也会有不少人从受害者的角度去分析案件,认为受害者会遭遇强丨暴,那是她穿得太清凉,长得太漂亮,甚至恶意揣测,女人这么多,不去侵害别人,偏偏侵害你,你肯定也不是个好货。
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没有特别强大的心理,是很难好好地活下去,更别说积极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