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天的事吓着柳柳了,她难得娇气的抬起手对着萧靳,撒娇道:“你帮我穿衣!”
萧靳哪有不应的道理,耐心的去过衣裳帮小姑娘换上,再把她抱起来,抱到外边的软榻上。
得了公子伺候,柳柳心头美滋滋,兰儿已经去了小厨房,将晚膳取来。
兰儿从小盅里给柳柳舀粥,先生说她今晚最好喝粥,还开了药膳,厨房的大厨手艺很厉害,一碗粥煮的完全让人尝不出里头放了些许药食。
柳柳除了在宴会上吃点东西,这一整日日就没怎么进食,如今肚子饿的干瘪,兰儿把粥放到她面前,她闻着喷香的味道,立刻抬起勺子舀了一口往嘴里送。
萧靳见她吃的双眼都眯了起来,像极了享受着松子的小松鼠,伸手在她面颊上蹭了蹭:“慢点吃,别烫着。”
柳柳心不在焉点头,手中的动作却不慢。
萧靳见她这么精神,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些,坐下和柳柳一起用膳。
一连两碗粥下肚,柳柳拍拍饱足的小肚子,面颊也跟着红润了。
一向平静的文王府如今灯火通明,文王乱成一团。
文王是已是皇后之子,如今却被陛下降爵。
尽管陛下没有说原因,可人人都知道,如果不是文王犯了大错,怎么可能会被陛下降爵,再联想文王被降爵是在萧靳去了御书房之后,稍稍一想就能猜到往往被降爵和萧靳逃脱不了干系。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萧靳卷土重来,理王被降爵圈禁,武王自戕,如今连文王也被降解,这里头多多少少都有萧靳的影子,心思深沉些的,已经自顾自把这些事串联起来。
而绝大多数人对萧靳再也不敢存有侥幸之心。
文王坐在正院的椅子上看着乱糟糟的府邸,面无表情。
他做下这事,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条路向来都是你死我亡。
说来,父皇还是手下留情了。
文王突然笑了,他想到二十几年前,那时候他意气风发,励志要坐下一番大事业。
彼时,他
与二哥关系很好,一起游历天下,遇见了沈氏小姐,遇见了已有小神医之名的沈文卿,还有颇具才名的林瀚。
二哥与林瀚沈文卿相交莫逆,与沈小姐相知相许,而他则像个多余的人,从来没有存在感。
后来天下大乱,洛阳萧氏揭竿而起,他也得到了发挥自己本事的机会,可二哥成了战无不胜的战神,林瀚成了神机妙算的军师,沈文卿也成了救回无数战士性命的神医。
可是他呢?他所策划的胜利永远被二哥压着。
文王知道自己的心坏了,没救了,他竟然派人送了封信给大昭愚忠之臣。
对,二哥被逼进绝境有他的一份功劳,当听到二哥这样死的消息传来时,他在书房里坐了一个晚上,他不知道那个晚上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只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是,二哥死了他并没有就此进入父皇的眼中,太子之位落到了什么都不会的大哥手里,就因为她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东西竟然就这么夺走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文王说不出,自己那时是什么感觉,若非要说,大概是好笑。
他在府中消沉了许久,可没想到他以为死了的二哥竟然回来了,他陷入无尽的恐慌中,他生怕自己做下的恶事那一天就被揭露了。
他慌不择路,却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
二哥得父皇看中,除了自己本事了得,还替父皇网罗了林瀚和沈文卿,若是双方闹翻了,若是二哥被父皇厌弃,若是……
他去了御书房,献了计,将襄阳孟氏将二哥将林瀚沈文卿,全都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想,他是得意的,曾经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人在他的计策之下,彻底闹翻了。
这种感觉真好啊……
文王嘴边挂着笑,像他平日一样温和近人,可隐藏在笑容之下的卑劣与恶意却怎么都扫不去。
文王不笑了,他突然开始茫然。
怎么就成了这样?母后在他们小时候就教导他们,兄弟要团结友爱,可他们几个兄弟怎么就成了这样?
文王忽然站起身来,苦恼着的文王妃被他吓了一跳,哭声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充满滑稽。
文王没有看屋里的任何一个人,
他急匆匆跑进书房,疯了一样翻滚着书房,书册翻了一地,整个书房犹如进了窃贼,无一处完好。
终于,文王脚下踢到一个瞎子,他被绊倒在地。
他不觉得哪里疼,而是直愣愣盯着木匣子。
盯了好一会儿,文王慢慢将匣子抱起来,扫去上头落了的灰尘,打开匣子。
匣子里装着很多东西,有拿着刀剑或握着书卷的小木人,有一副坏了的弹弓,有一个小小的蹴鞠……很多很多,有的坏了,有的还好好的。
文王将每一件小东西都拿出来,耐心的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他也不知今日的自己是怎么了,竟然看着这些上了年头早该被丢弃的东西看哭了。
凉凉的泪水打下,文王觉得有一丝好笑。
他现在算不算得上是兔死狐悲,明明二哥就是被他害死的,他看着这些东西哭算是什么事。
真好笑。
没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