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春光明媚的日子,她却觉得心里凉飕飕的。
苏水湄尝过人情冷暖,她知道,利益乃人之所趋,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却不想依旧被此种世俗影响。
果然,她肉.体凡胎,哪里能脱离的了俗世,就算表现的再淡然,心中隐秘之地依旧藏着那股痛。
她知道,她果然如苏水江所言,压抑了太久,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苏水湄仰头,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又再一次叩响了这扇朱漆大门。
“叩叩叩……”三声,声音飘荡远去,苏水湄的神色有些怔,她盯着眼前的朱漆门,上面暗红的颜色缓慢搅弄起来,像带着纹理一般细腻流淌,犹如初见时那些溅在她裙裾上的鲜血。
苏水湄忍不住一笑,她跟陆不言的初次相见居然如此血腥。
“是……苏家小郎君?”一旁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苏水湄回神,转头看去,只见一侧角门处正巧驶出来一辆青绸马车。马车帘子被撩起,女子抬手撩起眼前帷帽,露出一张丰艳的脸来。
苏水湄并不认识她,她却认识她。
“我唤红香,是陆府里的……丫鬟。”那女子提裙,下了马车,往苏水湄的方向走来。
红香身上穿着最时兴的春装,漂亮的烟紫色,薄料透肌,更将她的身段衬得丰润。
苏水湄在看红香,红香也在看她。
方才离得远,红香没能仔细看清她,如今一看,便知苏水湄是女子。
小娘子虽穿男装,但未束胸。在这半年间,苏水湄的容貌、身段也与半年前天差地别。那种属于女子的柔媚之态,随着年龄的成长,容貌上褪去的青涩气和经历的世事,缓慢沉淀下来,将这朵稚嫩的娇花浇灌的愈发馨香迷人。
半年前,苏水湄确实生得少年一般。
半年后,她的魅力从骨子里散出来。与红香这种成熟的美人不同,苏水湄的美尚透着股白玉般的干净,可仔细看,又带上了几分不经意的娇美。
这是一朵刚刚绽放,亟待摘取的花。
红香知道,论容貌,苏水湄是比不过自己的,可是她年轻,带着一股朝气,肌肤水嫩的像瓷一样,于光下细看,还透出一股青白色的软玉之态。
哪里都柔,哪里都软,光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兴趣。
“我来寻陆大人。”苏水湄朝红香拱手。
红香掩唇笑一声,帷帽飘忽,露出红唇,“陆大人不在府内。”
“那我等等他。”
红香又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你看到那扇广亮大门了吗?”红香蔻色的指尖指向不远那扇广亮大门。
苏水湄刚才都敲过了,自然是看到了。故此,她道:“看到了。”
红香见苏水湄脸上浮出疑惑之态,便继续笑着道:“你若是站过便该知道,那扇门与旁的门有什么不同。”
苏水湄并非愚钝之人,反而,她的心思比常人更为敏感。
红香说的不是门,而是在提醒她,陆府是如何显赫高贵,她在陆府面前,就像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儿,便是当丫鬟,人家也是不要的,更别说是成为陆府的女主人了。
苏水湄眼睫微垂,声音很轻,被春风吹散,“你们的门,更高,更大,更宽,更广。”
红香觉得这女人倒是挺识时务的,却不想苏水湄又道:“不过归根结底,也不过一扇门罢了。”
红香双眸微眯,脸上露出几分厉色。
她探查过苏水湄的底细,苏子沐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确也不稀奇。只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更何况,他苏子沐都死了这么多年了,那前朝也都灭了这么多年了。
她现在一个小小的吏目女儿,居然敢在陆府门前说出此种话来。
红香画得极其精细的黛眉一拧,语气一扬,“其实就算郎君在府内,他也不会见你。”
红香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看,轻轻摩挲,“我听说过一些你们在苏州城里的事,郎君也是男人,男人嘛,难免有冲动的时候。不过人终归会长大,郎君与平遥长公主的亲事你想必是知道了。”
“我只想要见他一面。”苏水湄知道,红香能帮她。
“我刚才说了,郎君不在。”红香轻轻摇头,她高昂着头颅,看向苏水湄的眼神之中带着明显的蔑视之意。
红香不愿意让苏水湄去见陆不言。
苏水湄不肯放弃,“我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你与我说也是一样的,我可以替你告诉郎君。”红香一点都不肯松口。
苏水湄蹙眉,觉得这女子难缠又讨厌。
“你喜欢陆不言?”苏水湄直接便道。
红香一愣,被帷帽遮住了的脸上泛起绯红之色,不过因着她面颊上胭脂过多,原本肤色也是漂亮的桃色,所以并不太明显。
“你一个女子,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红香又羞又怒,压着声音斥责苏水湄。
红香如此做派,苏水湄反倒是一愣。
她看红香装扮,还以为她是个性子直朗开放的人,却不想居然……如此羞涩?
苏水湄歪头看她,突然抬手将她一拽。
红香猝不及防,猛地朝苏水湄的方向跌过去。苏水湄抬手揽住她的腰,然后将人往前一带。
红香稀里糊涂地靠在苏水湄怀里,然后就那么半拖半拽的被带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