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
“我方才来之前,听说李贤妃已入燕云馆,那李璟如今得的是热毒锁喉之症,如今正是体气最虚之时,遽然进补,必适得其反。他是否扛得过去,就看天意了。”
“如此说来,若李璟死了,唐国大乱,富沙王必能趁乱归闵,重夺建州之地了?”
……
不好了,这黑袍客果然是史守一,想不到,马道元从前说将他火浴安葬,都是骗我的;想不到史守一为了向李家复仇,竟勾结了王延政!我一时有一种冲动,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潘易?但想想时机末到,我强压怒意暂忍下来。
凌奉既这么说了,看来李璟,这次果然是凶多吉少了!希望我还来得及救他!我与李宁安趴在原地,制住呼吸,只待二人走远,才敢下了屋顶。我决定,暂时先不去紫极宫了,先同李宁安回燕云馆瞧瞧李璟再说吧。
我和李宁安一前一后慌慌忙忙跑进别馆。我也挺疑惑,李宁安是个高手,脚程应该比我这个半吊子快许多,但今天我已跑到燕云馆门口的时候,却并不见他的踪影。好在过了不多时,他也就跑过来了。对我道:“我已吩咐人追查史守一的下落,比皇上先一步,总是好的。”怪不得他会比我慢呢!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李景通果然已经昏迷了。我也慌了神,只将景通靠好了,把当初景通给我的来自天机子的内力以及这些日子自己修炼所得的功力,缓缓输在他的体内。我额上生汗,面如苍白,黑发也随着掌风飘起。
我觉得身体轻如浮云,似乎只要一阵风就把我给吹散了。正当我自觉将要虚脱之时,景通却有了反应。
我心里松了,收了掌力,虚虚弱弱地对他说:“没事了,你死不了了。”
景通勉力抬了抬嘴角,轻轻笑出声来,抬手就给我擦了擦汗:“云儿,今日我见你真心了!放心,病中的人,这也平常。”
我瞧见他案上,有个空玉碗,没好气地瞧他一眼:“这参汤又是哪位娘娘送给你喝的?”
景通道:“你这种神色,我到是头回见!好看,真正好看!”
我沉了脸,蹙了眉,怨道:“都是你孽债多,才有人想要你的命!”
景通脸色沉静下来,白色寝衣因见了汗贴在他消瘦的身上,他幽幽道:“李爱妃为人甚厚道,绝不会害我!”
我正要说话,李宁安急忙跪行了几步,来到景通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景通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狠光毕现,原来儒雅俊秀的绝美样貌,一瞬竟有些扭曲:“王延政异族异心,朕原不恼。广德公主既是我干姑姑,又是我亲岳母,她却要害我?!那史守一…当年不该轻信了马道元这个逆贼,没有给已经饮鸩的史守一验尸!不想这人,用金石药促了父皇的性命还不夠,竟还阴魂不散…竟要……”景通的话尚末说完,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子,向着金盂吐了一阵子,方抬起头来,侧面看去,线条利落,深眸如泉,鼻梁挺秀,五官直似高手画出来的,无可挑剔。此外,他又正当卧病,俊脸清减几分,乱发带泪贴在了他的脸上,脸容虽是憔悴了,那双眼角飞光的眸子却显得亮如星子,那秀气的嘴角还留着一缕血痕,李璟无助地朝着四下里定定瞧了一瞧,忽然他竟重重将头钻向我怀里!
常言大大夫有泪不轻弹,十几天前还在朝上意气风发地决定增兵大干一场的保大帝,此刻却泪下如珠落,声音也柔弱如薄云朝露:“朕…朕除了你,还能信谁呢……”
我见他哭了一阵子,忙端过小太监递过的清粥,对他道:“不吃东西,便好不了。想知道这些真相,只有吃饱了,养好了,自个儿查去!”
景通自己抹了把脸,可怜他被子也没有盖好,露了两只脚板在外面,他顾不上这些,伸手就来抢我的碗:“好,我吃,朕不能倒下,朕还有江山要打理,还有事儿要盘问清楚,自不能死在这床榻上!”
景通毅然看了我一刻,“云儿,我都听你的,你救我。如今,身边人,我只信你们几个了!”
我递过他的粥碗,忽然发自内心地替他叹了一声,他那脆弱的样儿,勾起我一丝柔情来,我是个小女子,不争气,心里搁下了他杀我故人的种种旧事,只走过去,轻轻把他那两只奇特的,带着“天”字脚底纹路的脚板盖进被里。
忽然我觉得李璟这个风度高秀、文采盖世的保大皇帝,有时是真的可怜。近到亲友,远到外敌,都有可能陷他于危险之中。满朝祥和的祝颂声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景通艰难的喝掉了粥,把脸蒙进被里又轻轻啜泣了一阵。我嘱咐宁安悬着心守他半夜,自己用小鼎炼起药丹来——紫极宫的药炉比这个鼎不知强多少呢,只是不知何故,我今天却怎么也不敢离他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