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峥深深吸了一口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你要的卷宗。
心心念念地东西终于被送到面前, 但是仉南却全然不记得此刻应该欣喜, 他甚至只粗略翻阅了几张纸页, 就将那摞厚重的案卷放在床边, 而后,双手展开漫画书页, 颤巍巍地举到付宇峥面前, 又颤巍巍地问:那这个又是什么?
付宇峥:
讲道理, 这是你自己画的, 现在这口惊天大锅,我要怎么背?
然而,在无法预知判断贸然说出真实情况会对仉南此时的精神和心理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和冲击的情形下, 付宇峥不敢妄动, 只能保持缄默。
仉南的脸色在对方诡异的沉默之中,一点一点的,再次烧红了。
这他像是别扭窘然到了极点, 就连声音都在打颤,这书上画的是、是你和我吗?
付宇峥:你说呢。
仉南简直要哭:你说句话啊!
付宇峥额角一跳,认命道:是。
仉南反手指了指书页,竭力管住自己的眼睛,尽量不往画面上瞟:那他那我们在干什么?
付宇峥抬起眼皮,决定破罐子破摔:你看不出来?
仉南被他这句义正言辞的反问着实噎了一噎,心说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简直比我还豪横?
看出来了。但就是因为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此时才被惊得人鱼世恍惚,可是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付宇峥:我画的。
仉南:?
事已至此,付宇峥索性将编剧导演演员的活儿一并揽过来,重写剧本,睁着眼睛瞎说词:闲着也是闲着,随手画的,不用在意。
仉南显然被对方这种这都不是事的无所谓态度震慑住了,登时愣了半天,竟然没能组织好语言应对,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可、可我是
付宇峥略一挑眉:是什么?
仉南顶着已经开始冒烟的双颊,豁出去了:可是我是条公鱼!
付宇峥:
敢情你也知道啊!
当初脑洞大开激动落笔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男人和男公鱼那什么,是多么的反科学反自然呢?!
糊涂的时候这么思路清晰,清醒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天马行空随心所欲呢!
仉南:就算我能幻化人身,但是两个男人怎么能你还画了我的鱼尾!
付宇峥顺着他悲凉急切的语调顺势一琢磨而后不知道哪根神经线搭错,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懂这些?
仉南:
再次噎住。
付宇峥从他手上将那本漫画书拿过来,合上,眼底笑意不减:你们人鱼族也有生理健康科的老师?
仉南难以置信,嘴巴张成了绝望的O型。
行了,把嘴闭上。付宇峥将书随手放回枕边,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安抚道:说了就是随便画画,真别多想。
随便画画?仉南不懂就问:那你怎么不画你突然有一天得知自己竟是我们人鱼族的遗珠,而与你朝夕相对我他手指豪气万分地指向自己的心口,就是你名副其实人鱼爸爸呢?!
付宇峥:
仉南不依不饶中又带着万分悲愤:温情路线的亲子图你不画,偏偏画了人鱼春.宫图就这,你还告诉我只是随便画画,不要在意?
付宇峥简直又气又好笑,竟然莫名其妙吃了一次的人鱼儿子此等大亏放在一边,微微眯起眼睫,问道: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画这些?
仉南慢慢抿起嘴角,却不吭声了。
付宇峥忍着笑:说话啊,光脸红什么意思?
你人鱼小王子活了一百八十多岁,从未经历过此时这番进退维谷的艰难时刻,许是羞愤到了极点,连眼尾都染上一抹红,他踟躇顷刻,低声问:你是不是
是什么?
仉南抬起乌沉而纯净的眼眸,小心翼翼的羞赧被掩映在纤长的眼睫之下,他声音极轻,像是怕一不小心就打翻深藏着宝藏的木匣:季律师哥,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是不是喜欢我?
不然怎么会不辞辛苦地为他的族人争夺本应属于他们的蔚蓝家园?
不然怎么会将他藏在家中,日夜照顾,生怕被那群别有用心的坏人发现行踪?
闲时的陪伴、深夜的童谣对,还有猫!
为了一只小奶猫,季律师还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冷湖之中!
不过是因为他想要想养而已。
仉南目光灼灼,付宇峥心跳倏然错乱一拍。
喜欢。
这直击灵魂的两个字从仉南嘴中乍一问出,付宇峥错愕久久,无法回神。
是不是喜欢?又是哪一种喜欢?
是为了对方早日康复,不得已走剧情的情感延伸,还是在这日夜相对之中,悄然滋生的肆意心动?
而无论是哪一种,付宇峥都说不出口。
就像他曾对林杰说过的那样
他是混乱的,而自己却清醒着。
仉南悬于半空的一颗心,就在对方长久不变的缄默之中,慢慢坠入谷底。
我懂了半晌,他轻声苦笑,或许你只是想我报答你
房间安静的能听到钟摆的嘀嗒走动声,付宇峥心说我要你报答什么?上一次清醒之后为表感谢也就请我吃了顿饭我差你那顿西餐吗?
虽然味道确实不错。
别乱想。说不清道不明的沮丧颓然之际,身前的人忽然靠近两步,紧接着,温热的手掌便覆上自己的发顶,仉南怔怔抬头,被对方这时而嘲弄时而冷硬时而温柔的做派,再次震得一懵。
付宇峥揉揉他发旋的碎发,将脑海中能和安慰搭边的词汇全部翻找一遍,最后发现确实匮乏,于是也只能说:不是要你报答我,你好好治病,我就知足了。
仉南:!!!
突然顿悟!
付宇峥被对方眼中重新燃亮的光彩晃了一下眼,不明所以问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仉南深深沉下一口气,带着五分庆幸五分雀跃和九十分释然,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笑地说:原来你只是想等我重新幻出鱼尾啊?
付宇峥:???
付宇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