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颜想走了,站直了转身就要走。
“你还上学吗?”那人问。
苗嘉颜说:“上啊。”
“给你拍张照行不?”那人说完赶紧补充,“我不是坏人啊,别多想。”
苗嘉颜干脆地说:“不行。”
“我就随便拍一张,拍个背影,”这人还在说,“你不用露脸。”
苗嘉颜一脚迈得更远了,边摇头边一脸防备地说:“不行。”
苗嘉颜迅速离开了,到底也没让那人拍照。
因为有一半的棉花都被买走了,并且不用他们收,所以今年没上机器,全部都人工采的,人工采的棉更干净。
买棉花的那伙人是花商,他们买走当观赏花搭着卖的,夏天搞了次活动棉花不够卖了,才临时在周边收。他们的棉花都是自己收,不用人管,也不是一次收完,隔几天来收一批。
国庆假期苗嘉颜帮着爷爷奶奶收棉花的那两天,又赶上那伙人来剪枝。上次那个男的还在,这次又多了个年轻姐姐,二十五六岁,她看着好接受多了。
她跟苗嘉颜说了半天话,又跟爷爷奶奶解释了很半天,拿着手机给他们看。爷爷奶奶不觉得这算什么,说看我们小颜想不想的。
于是那一天,苗嘉颜穿着旧衣服,腰上绑着大大的花兜,里面装了半袋棉花,他跟往常一样干着活,只是在人说“看这儿”的时候抬个头。
他脸上一点妆都没打,干干净净一张脸,额角还带着汗。他眼神里始终带着点茫然,刚开始还稍微有点紧张和局促,后来就忘了。
一天活干下来后来已经忘了有人在拍照,太阳落山苗嘉颜要回家了,姐姐给了他两千块钱。
对方说他们是运营卖花的,开网店,说以后还想找他拍。
苗嘉颜说:“还拍我采棉花吗?采没了,今年没有了。”
对方说:“不拍棉花了,拍别的花。”
“我没有别的花,”苗嘉颜老实地说,“我们家只有棉花。”
“不用你有,我带你去拍。”姐姐看着他的眼神竟然很慈爱,“你跟着我就行。”
“去哪儿拍?”苗嘉颜一听要被带走,摇头拒绝说,“我不拍了。”
“哈哈,你太可爱了,”姐姐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怕被拐走吗?姐姐看着像坏人?”
苗嘉颜也不回话,反正不拍了。
这两千块钱苗嘉颜回去都给了奶奶,奶奶没拿,说让他留着当零花钱。
苗嘉颜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他平时花钱也不多,最后放抽屉里放了好长时间。
后来那个姐姐还打了电话过来,说要传照片给他看看,问他有没有邮箱,苗嘉颜说没有。又问他有没有qq什么的,苗嘉颜也说没有。
“那你爸妈有没有啊?”对面的姐姐已经无奈了,“你怎么才能收到?”
苗嘉颜说:“我收不着,我不看了。”
“那你自己去店里看?”姐姐跟他说了个名字,说,“你能上网的话自己去搜这个店,点进去就能看到。”
苗嘉颜其实还是想看看的,他有点好奇自己在照片里是什么样的。但他没上过网,家里也没有电脑,他看不着。陈潮留给他的手机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款了,能上手机网页却看不到图片,只能看到简单的文字。
姐姐说:“我强烈建议你看看,你拍的图都不用怎么修。弟弟,你太漂亮了。”
对农村小孩儿来说,别人越热情看着就越像骗子。
苗嘉颜任对方把嘴皮子磨破都没答应再让他们拍照,说了不拍就再不改口。
后来姐姐只得无奈地说:“姐姐真的不会坑你,你给姐姐当模特,姐姐给你钱,多少学生巴不得的事儿,到了你这儿你看把你吓的。”
哪个骗子也不会直接说自己是骗子,她热情得令人慌张,苗嘉颜后来连她电话都不接了。
学校附近有好几个网吧,苗嘉颜都没进去过。
他当然不会为了看看照片进去,在那时候学生心里网吧跟台球厅游戏厅一样,是个不良少年聚集的地方。
后来苗嘉颜就把这事给放脑后了,想不起来了。
“哎!”
苗嘉颜刚吃完饭,正从食堂回教学楼,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回头看。
是姜寻,他手上拍着个篮球,问他:“上哪儿去?”
“回教室。”苗嘉颜答说。
“看我打球去啊?”姜寻挑挑眉,痞里痞气,“看寻哥投三分球。”
“不去。”苗嘉颜摇头,不感兴趣。
“不去拉倒吧。”姜寻也就随口一问,摆了下手自己去操场了。
因为陈潮的关系,苗嘉颜和姜寻现在也渐渐熟悉了。他们都跟陈潮关系好,这就变成了“自己人”。
他俩见得多,都是高二的,在一个楼层,丁文滔高三跟他们不在一块儿。有时候中午吃饭在食堂碰着了会坐在一起吃饭,偶尔也聊起陈潮。
苗嘉颜也是后来才想到可以用他的手机看看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