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广达问:“你待得适应不?”
陈潮在那儿站了两秒,甚至有点不知道咋回。
陈广达:“喂?”
陈潮:“还行。”
“那你就在奶奶家先住着吧,爸这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陈广达话说到这儿,刚才的轻松劲儿没了点,顿了两秒问,“你想你妈不?你要在奶奶家住够了,不然去妈妈那儿待几天?”
陈潮没考虑,说:“不用,我不去。”
陈广达于是又笑了下,问他:“你是不是挺怪爸的?”
“没有,挂了,你自己注意。”陈潮说完就真不聊了,等陈广达说“那先这样吧”,陈潮说“嗯”,就挂了电话。
陈潮是个很怕腻歪的人,不会说也不爱听腻歪人的话,这对他来说很折磨。
陈广达偶尔发短信给他问他“你想爸没有”,每次把陈潮烦死了,手机一扔不愿再看。
这电话接完陈广达能挺一周不找儿子,陈潮也能消停一周。
小雨连着下了好几天,陈潮最近心情都不错,整个人带着一股平和的气质,眉眼间甚至看着都很温和。
苗嘉颜有时候路过看见他,都奇怪地多看他几眼,觉得他说不上来哪儿比原来顺眼了。
跟陈潮每天臭着脸比起来,苗嘉颜就是个自在的农村快乐小孩儿。家里地里那些活儿他都干得很顺手,没事儿往井里泡点水果给周围邻居们分分,隔几天穿着那条白裙子赶着家里的小鸭小鹅去草甸子上放放,再捡一小兜野鸭蛋回来。天热的时候会带个大宽檐儿的草帽,或者把头发扎起来。
陈潮经常能看见苗嘉颜扎头发,皮套绑在两根手指上,用手随便拢拢头发,在脑后绑个乍乍乎乎乱七八糟的小尾巴。之前学校里长头发女生要么绑辫子,要么就是规规矩矩的马尾,这么稀里糊涂绑头发的真没有。
陈潮有时候觉得苗嘉颜太野了,在村里自由长大的那种粗糙的散漫,乱绑头发,跟男生没距离。但看多了竟然也能接受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快乐小孩儿也不是一直快乐,陈潮第一次看见苗嘉颜父母回来,当天晚上隔壁就乱哄哄地吵成了一团。当时陈潮已经躺下准备睡了,她第一次听见苗奶奶发脾气。苗嘉颜他爸听起来也很生气,吼起来很凶。
第二天一早,陈奶奶跟陈潮说:“上午你去叫小苗儿过来,别让他在家待着,看他爸火上来了再打他。”
陈潮问:“打她干什么?”
陈潮没挨过打,他们家没人爱动手。他这当儿子的都不挨打,苗嘉颜一小姑娘挨打,陈潮挺不理解。
“唉,”陈奶奶叹了口气说,“看不上他留头发呗。”
陈潮扬起眉,感觉自己没听清:“什么?”
“小苗儿可犟了,怎么说也不剪头发,因为这事儿他爸每次回来都发火。”陈奶奶又跟陈潮说了一句,“等会儿你去把他带出来玩儿。”
陈潮彻底不能理解了:“不剪头发就打?”
陈奶奶又叹了气,没说什么。
因为不剪头发挨打陈潮头回听说,不知道是自己有病还是谁有病,反正肯定有个人有病。
陈爷爷偶尔会出海,他从前是个渔民,爷爷小时候住海边,他们家是后来才搬过来的。现在不指着出海为生了,可陈爷爷还是放不下,时常跟着船出海下网。
陈爷爷昨天给陈潮带了些鱼片回来,说小孩子都爱吃这个。陈潮偏就是个例外,他不爱吃这些,嫌腥。
上午陈潮拎着鱼片去隔壁了,陈奶奶让他直接借由头把小苗儿带出来。
陈潮来了这么长时间,跟苗爷爷苗奶奶已经熟了。苗奶奶见是他来了,赶忙问:“找小颜吧?小颜在楼上呢,快去吧!”
陈潮没想去,他上人房间干什么啊。
“我不上去了,那我先回去了,这个给她吃。”陈潮放下东西就要走。
“没事儿,你上去玩儿!”苗奶奶很热情,没让陈潮走,挨近了他小声说,“让他爸给打了,我没拦住,你帮奶奶上去看看,别再气坏了。”
陈潮一听这话也没法走,只得上了楼。
他没进过几次苗家屋子,大部分来的时间只在外面院子,上楼这更是头一次。
他跟苗嘉颜是因为住得近平时才走动多,要说多熟真没有,陈潮就不是能跟小姑娘混得很熟的性格。陈潮边上楼边别扭,打算上去叫了苗嘉颜就走。
苗家跟陈家的格局都差不多,当时是先后盖的小楼,两家帮衬着先盖这家再盖那家。两家房子都很大,楼上是两室一厅,加上一个小洗手间,房顶上装着太阳能热水器,小洗手间能洗澡。
陈潮清了清嗓子,叫了声:“苗嘉颜?”
苗嘉颜房间门关着,没出声。
陈潮走到他房间门口,刚要敲门,没想到旁边的门先响了。陈潮下意识一扭头,当时脸“轰”地一下就红了,整个人马上背过去,说:“对不起对不起……”
苗嘉颜也愣了,顶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光着全身站在那儿。
“你咋来了呀……”苗嘉颜没有衣服能换,他衣服都在卧室呢,这么站着也挺不得劲的,于是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就过来了。
陈潮快疯了,脸和脑袋都快炸了。苗嘉颜的行为突破他认知下限了。
“找我吗?”苗嘉颜又问。
陈潮这个位置很绝望,他要想走一转头就能看见苗嘉颜,他要不走苗嘉颜也已经过来了。就在陈潮破罐子破摔打算闭着眼睛绕过苗嘉颜直接下楼的时候,苗嘉颜已经迅速从他旁边推开门进了房间。
进去了也没关门,只说“你等我一会儿”,就开始找衣服穿。
然而这会儿陈潮已经愣了。
刚才苗嘉颜过去那一瞬间,陈潮没防备一眼扫到了他。苗嘉颜从洗手间出来第一眼其实陈潮什么都没看到,意识到怎么回事儿就赶紧转过去了。
但是刚刚那一眼陈潮的确好像看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