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还坐在座位上悠闲地晃着腿,用着自己向来荡漾过头的语气回答:“是国木田君太单纯了的错吧?怎么想我都不可能和那种身处高位的人有关系才对,能认识一个乱步先生就已经是祖上烧了高香啦。”
这里的“乱步先生”当然不是指现在还待在侦探社里的那位。
国木田独步感觉自己的整个大脑都在疯狂地震。过了一会儿,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因为乱步先生的保证,我相信你这一次。快走吧,你之前不是缠着织田非要今天下午和他一起去出任务吗?”
太宰治拖长声音答应了一声,在国木田无奈愤怒的眼神里给他道了个别:“那拜拜咯。”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门外正等着他的织田作之助那边走了过去。
织田作之助见他终于过来了,便对着太宰治点了点头。
太宰治便也一脸兴高采烈地抬起手,对着男人打了个招呼——这态度不知道比面对国木田的时候好了多少倍,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双标人中的双标人,顶梁柱级别的令人讨厌。
两个男人都没说话。织田作之助向来不喜欢主动说多,而往常活跃跳脱的太宰治也斜着脸,眼睛里带着某种几乎浓烈成液态的情感——不似火焰也不似波涛,反而同深海底的凝固海水一般暗沉沉地滞留在男人的眼里。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从横滨的标志性河流的上游走到中游了,太宰治才轻轻地开了口:“织田作,你知道有个关于点灯的故事吗?”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脑袋。做完这个动作,他才想起来侧过头没看向自己的太宰治是看不见的,于是他便张开口回答:“没有。”
“开头是说有一位贤者应邀去宫廷里去进行讲座,”男人很是不正经地开始描述起这个关于灯的故事来,“而尊敬贤者的国王在他回去的一路上都点好了灯。”
说到了这里,太宰治却蓦地停顿了一下。
男人缩了缩脖子,像是因为横滨有些过于凉爽的秋风:“夜晚的风很大,所有的灯就都吹熄灭了。”
织田作之助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故事:“贫者一灯?”
“诶,不愧是有在好好写书的作家呢,织田作。”太宰治兴致盎然地摇了摇手臂,“没错,就是那个‘只有一个一心仰慕着贤者的人所留的灯还亮着’的可笑故事哦。”
织田迟钝地点了点头。虽然男人并不觉得这个故事有哪里可笑,但是向来不喜欢过分干涉他人想法的态度却让他沉默地应了下来。
“多可笑啊——”太宰治又重复了一遍,而凉爽的秋风将这絮絮低语带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耳边。男人蹦蹦跳跳地在河堤旁走着,说出来的话却同他的动作完全不同,混杂了许多几乎碎裂开的理智来,“明明拥有更好的东西,最后却因为外力不得不就这么被迫丢掉,还要感谢着说‘啊——我好歹还拥有着最后一盏灯,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两人走到了一座有些高的拱桥上。
“织田作。”太宰治突然转了个身,将自己靠在布满了灰尘的桥上,双手撑着金属制的栏杆,就这么停下了脚步,“本该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人知道了自己拥有了同满天繁星一般的光,该有多么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