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从沙碛逃出来的都是有实力的铁勒部众。
顶着茫茫风雪,在那漫无边际的大漠里,虽然他们熟悉道路不会迷路,可后勤补给辎重等统统都已经被抛在了后面。拔野固首领回头看着自己麾下的两万人马,有种茫然恐惧的感觉。
一路上,他们靠杀马充饥,靠雪水解渴。
一支轻骑赶上。
报告说秦人正尾随而来。
屈利失感叹,出兵之前,他那已经双腿不能行走的父亲曾经告诫过自己,说不要随泥孰南侵,说会失败,可他没相信。
他父亲早年曾随始毕南侵,后败于秦军,被放回一条活命,回到漠北后,与乙失钵等联兵反突厥,他们拔野固部才有了段安稳的日子,可现在自己不听父命随泥孰南侵,现在大败而归,后面还紧跟着如狼般的秦军。
你会把灾难带回草原,这是父亲的话。
“我准备去见夷男,请罪。”
屈利失的话让众人心惊。
“现在去见夷男,岂不是送上门给他杀?”
“夷男已经杀了泥孰,只要我诚心请罪,他当不至于杀我。经此一战,漠北将再无薛延陀汗国了,但还有一个回纥。当初天子不想让薛延陀一家独掌漠北,故才离间铁勒,扶起回纥,如今薛延陀汗国败亡,若是对我们再斩尽杀绝,那我们必然都会去投回纥,或者任由回纥吞并我们,致使回纥独霸漠北,这不符名朝廷的计划。”
屈利失此时认真的说着。
摆在拔野固面前,现在就剩下那几条路。
就此贬逃回部落,然后要么等秦军来围剿,要么就是回纥来围剿,最终不是被灭,就是投降朝廷或回纥,这几个结果相比起来,明显投降朝廷或许还有一点希望。
“可天子会容我们吗?”
“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我们定会付出很重的代价,比如我们这些酋长头人们的子弟得送到洛阳为质,我们的女儿会被要求送入大秦,然后由皇帝赐婚给室宗诸侯。再或者我们铁勒以后会跟奚契一样,被朝廷划定边界,设立郡县,更派驻流官等,以后我们可能还得年年进贡,入京朝拜,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付出这些代价,也许会让他们被扒一层皮,但能让他们活下来。
存活,这是最重要的。
至于其它什么纳贡献人质,什么接受册封,什么得尊奉儒教,得推行汉话秦律等等,都不重要了。
“父亲,让儿子替父前去见夷男。”
屈利失的儿子请求。
“不,既然是请罪,就得我亲自去,最好是各部的首领们一同去,这才能彰显诚意。”
随军的诸部首领们,犹豫不决。
他们也知道此败之后,薛延陀完了,也想早点认罪求和,但又怕夷男会趁机杀了他们,毕竟这个夷男,连亲伯父都杀,一路追击,真正的黑狼。
“我也不勉强你们,愿意去的就去,不愿意去的就先留在这等消息,若是我被杀,你们可以带着部众退回漠北,然后向回纥可汗菩萨请求归附。”
众人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愿意随屈利失去秦营试一试,毕竟回纥也还是得听大秦天子的。
屈利失带着一众部落首领们,陪同少量护卫,调头南下。
走了三天,便遇到了秦军前锋游骑,说明来意,被带到了罗克用的面前。
“大帅在里面,你们在这里先侯着。”一名亲卫告诉屈利失等人,然后就不理他们了。
屈利失等三十余名拔野固的大小首领们,便站在雪地里。
日已黄昏,秦军立营。
将士们扎起帐篷,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