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张皇后不再是可怜失势的妇人, 反倒像是个手持利刃的屠夫, 慢慢地下刀, 细细地欣赏着案板猎物的痛苦和挣扎,“自然是被我毒死的……”
“若不是荣妃王妙菡说你的母亲来自郗地,喜食新菌, 本宫还想不出来怎么弄死她呢……”
“我命人采了美人面, 那种最毒的菌子, 将它们晒干磨碎成粉,让人每日下一点儿在你母妃所食用的鲜菌之中,让她渐渐虚弱, 最后药石无医,怀孕八个月的时候便和她腹中的胎儿一同惨死……”
“她死得可惨了……一直在哀哀惨叫……”
“那血啊……流了一地……止都止不住……”
“啊……我忘了, 你太小了……被抱下去了, 没亲眼看见呢……”
“真是太可惜了……”
……
张皇后痛快地哈哈地大笑着, 整个人疯疯癫癫,神色狰狞, 犹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配着这空寂的宫殿, 让人不寒而栗。
虽然, 心中已经有了猜想,可是,当张皇后亲口说出母亲惨死的真相,李承熙的心依旧刺痛难忍。
可是,李承熙却并没有失态, 甚至,面上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抬起冷冷的凤眸直视着张皇后,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
“太子不是自杀的,他是被静王李承绍派人活活勒死,然后,再吊挂在房梁上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击碎了张皇后的仅存的理智,痛到疯迷。
“是李承绍杀了我儿?!”
“是李承绍杀了我儿?!”
“我儿……你死得好惨啊……”
“你等着……娘一定为你报仇……一定为你报仇……”
张皇后软倒在雪地里,双目涣散,不停地嘶吼着。
李承熙目光冰冷地看着这一切。
皇帝是爱他们母子。
可是,他更爱的是这大萧的江山!
为了大萧的江山,他纵容皇后母子,害死了他母妃,也险些害死了他,可是,就因为他们是太子和皇后,所以,他们无论怎样作恶,弘德帝都会包庇,只会替他们遮掩过去,高举轻落。
太子如何?!
皇后如何?!
很尊贵、很了不起吗?!
太子害他之仇,皇上不能帮他报仇,那他便自己报!
母妃被害之谜,皇上查不出来,那他就自己查!
自母妃去逝之后,他便明白了,生在皇家,他谁都不能依靠,能依靠的唯有自己。
他隐忍多年、苦心布局,终于一举搬倒了太子和皇后,为自己、也为自己的母妃报了仇!今天,他就是来送皇后最后一程的。
杀人诛心!
他没有亲手杀死皇后,却把太子的死告诉了皇后……
太子就是皇后的命!
太子都死了?!
皇后还焉有命在?!
不知何时,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碎玉乱琼,纷纷扬扬,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细密的雪白之中,冰冷、寒凉,打在人的脸上针扎般的疼……
宸王李承熙再不看一眼地上趴着的哭哭笑笑、疯疯癫癫的张皇后,修长如玉的手戴上帽兜,无情地转身离开了长春宫。
“派人去查一下荣妃……”
“是!”
一串深深的足迹在长春宫外转眼就被风雪掩埋得半点不剩。
……
“这外面又下雪了啊……”
书房里,顾香凝拢了拢身上刚发下来的茜红海棠斜襟儿锦袄,站在打开的窗户前,望着外面的雪景,搓了搓手。
她特别喜欢下雪天。
下雪天总能让她感觉得格外地宁静和清透。
在这样的天气里,若是能烫壶清酒再配上一个铜炉锅子,那可就最美了。
这三个月,外面闹得是天翻地覆的,可是,宸王府却安稳得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每每有小厮丫鬟提及太子府的覆灭,都会心有戚戚地说着还好他们宸王是皇上最爱的皇子,皇上才不会这样对宸王府呢。
他们在宸王府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