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没预料到季融融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丛玉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季融融冷笑着继续道:“什么叫你们把全部家产让给他、他就要给越岭捐肾?”
此时此刻的季融融,正如一只愤怒的机关枪一般,小嘴叭叭一刻不停——
“怎么就是让了啊?搞得好像你们真的争得过他一样!”
“现在越爷爷最看重的孙子就是越泽,难道这也是你们让的?”
“照这样说,我们班学霸的第一名还是我让给他的呢!他是不是欠我一顿烤腰子啊?”
季融融越说越气,连带着都对着许久未曾谋面的越岭哥哥都生起了气来。
丛玉怎么好意思?越岭又怎么好意思??
哪怕他们想要她给越岭捐肾——如果能匹配得上的话,季融融都不会那么生气。
毕竟她从小和越岭哥哥一起长大,受过越岭的许多照顾……能救他当然是好的。
可是越泽不可以!他不可以!
越泽长到那么大,从没受过越家的半点恩惠。
季融融还记得当初沈灵阿姨车祸去世之后、老季将那个高高瘦瘦、模样好看的少年接到了家里来。
那时越泽的行李不过就是几件简单的衬衫长裤,行李里最贵的一样东西还不是别的,而是几本进口的国外大学物理教材,要好几千。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
而那个时候的越岭哥哥已经开始收集自己所钟意的各式各样的古董表。
当然,花自己家的钱,越岭并没有什么错。
可那时的越泽从未享受到“越”这个姓氏背后所象征的半点财富和权力。
后来季向阳每个月给越泽和自家宝贝女儿一样多的零花钱,可越泽却一分钱都没花,全部存了起来。
等到季融融十六岁生日的时候,正值越泽考上大学、从季家搬走。
她生日的那天晚上,越泽将存下来的所有零花钱给她买了一只钻石发卡,发卡是芭蕾舞裙的形状,上面镶满了细碎的钻石,流光溢彩,华美异常,季融融对它爱不释手。
那个钻石发卡其实并不是很贵,但却已经花光了越泽的所有积蓄。
季融融很珍惜他的心意,可却从没将这个印象中的清贫少年同那样炙手可热的越家联系到一起。
越泽本来也不该过那样的生活的。
明明沈灵阿姨和越叔叔才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可他从小却没有爸爸,后来连相依为命的妈妈都因为意外去世,他才无依无靠地来到季家。
越岭需要人捐器官的时候,他们就说越泽是他们的兄弟。可越泽十几岁时母亲去世、流落在外吃苦头的时候,怎么没有人来找他这个兄弟呢?
再到后来,越泽出国念书,他拿到全世界最顶尖的实验室的全奖offer,可就是这样一个未来的准物理学家,却连一张商务舱的机票都买不起,远渡重洋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只能挤在狭□□仄的经济舱。
还是那时越泽跑来家里给季融融补课,她无意间看见他邮箱里的行程确认文件,这才知道原来他坐的是经济舱。
季融融生气极了,可偏偏她还不舍得对越泽发脾气,只能等他走了,偷偷揪住老季,趴在老父亲背上一把勒住他的老脖子,恶狠狠道——
“不可以让越泽坐那么久的经济舱!不可以不可以!你快想想办法!”
季向阳听了,倒是颇有几分不以为然:“十几个小时经济舱怎么了?当初你妈上大学的时候跑去山沟沟里支教,我不也是每个月坐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跑去看她?”
季向阳心里倒的确是拿越泽当半个儿子来看待的,不过他向来信奉穷养儿子富养闺女,作精小女儿是该好好宝贝着,可男孩子就没有必要了。
况且年轻人坐坐十几个小时的经济舱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的作精小女儿却不肯依,当下便抱着他的脖子又是一顿猛摇,“你皮糙肉厚的没人疼没人爱,谁管你坐多久火车?越泽不行,我不舍得!”
季向阳万般无奈,于是最终只得买通那趟航班的机组人员,让空乘到时候假装惊喜的通知越泽是本公司的第一千万位乘客,可以免费升至头等舱。
那个头等舱位置还是季融融千辛万苦为他挑选出来的。
可等到后来飞机降落,季融融兴致勃勃地等待着越泽的头等舱反馈时,空乘却很抱歉的告诉她——
“那位先生把升头等舱的机会让给了一个带婴儿的老太太。”
季融融觉得又失望、又真心为他自豪。
看啊,她喜欢的人,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虽然他没什么钱,可却比她从小到大遇见的所有男孩子加在一起还要更好。
如果这会儿有一面镜子,季融融便能看见此时此刻的自己宛如一只好战好斗的老母鸡,对着那些“欺负”越泽的人“嗷嗷”叫。
她是真的气坏了,当下便对着丛玉继续“噼里啪啦”的开口了,丝毫没有顾及对方是她的长辈——
“你怎么还好意思来找我?你以为我就会劝越泽去给你儿子捐肾吗?!”
丛玉显然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等视线触及到季融融的身后时,却又陡然沉默了。
季融融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然后便看见自己身后停了一辆s600l——同丛玉的那辆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越泽正推开车门,从车后座下来了。
刚才还在怼天怼地的季融融,此刻难免有些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