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绞痛,把孩子尸身挪到道旁安置。
“巫者?是巫者吗?”有士兵硬把他拖起,“别留在这儿,快去避难!”
“你见到大巫了么?你认识贺兰砜吗?”靳岄忙抓住那人问。
“不认识不认识,快走!别碍事!”士兵将他扔在一旁,身后有一队人拖着几具尸体走过。靳岄从地上爬起,转身时看到还燃着小火星的地面上扔了只靴子。
靴子上有一个歪斜的鹿头,是他亲手缝上去的。
他脑袋轰地一响,忙把那靴子抓起。靴子是被拖走的尸体遗留下来的,靴子缝线结实但不够整齐,那只鹿头的两只角一大一小,他当时缝得十分吃力,针脚极其难看。
靳岄跟在处理尸体的人身后。尸体太多了,被随便扔在空旷处,一个个全烧得焦黑。偶尔还有几个尚未完全断气的,在黑魆魆的尸山里蠕动爬行。靳岄看了又看,没靴子的脚太多,他找不到鹿头靴的主人。
陆续仍有士兵奔跑呼喊,此处如同地狱。靳岄一点儿没想起要害怕,烧死的人身上又烫又黏,他拖开几具尸体,双手被烫得发疼,掌心已经全黑了。
在尸山之中有几具细银鳞盔甲的尸身,其中一人只剩半截,脚上套着另一只鹿头靴。
靳岄怔怔站着。他去摸那人的细银鳞盔甲,心想不对,不是的,贺兰砜没那么矮。贺兰砜的银甲是新的。贺兰砜背上总负着弓,可这个人没有。
但他已经没了继续求证的勇气。胸口也不觉痛,只是像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风从里头经过,雨从里头经过,他置身火场,却像站在冰天雪地里,手脚发颤。
鹿头靴也被烧得乌黑,他蹲着从尸体身上扒走那只靴子。那尸体半身血肉模糊,还剩一只手。靳岄抓住那尸体的手,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中比较。
“——靳岄?”
他猛地一惊,回头时看见身后站着个同样穿细银鳞盔甲的随令兵。
他有靳岄熟悉的狼瞳。
“你在这儿干什么?”贺兰砜伸手把他拉起,“还扮成巫者……你手怎么了?”
他搓着靳岄发黑的掌心,发现他是被灼伤了。
靳岄怔怔看他,猛然抬手去摸他的脸。贺兰砜方才也去救火,身上脏污,脸颊也有污痕。他越擦越脏,但察觉到贺兰砜身体的温度,他只觉得浑身所有力气都松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