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不以为然笑了一下:“毕竟连他们突厥都捱不过去了不是吗?”
承兴帝:“听你这语气,你是不信他们是真的过不下去了?”
褚琰道:“有那么一部分人过不下去可能是真的,突厥那边不会自信到派一些流民来,就能潜入关内,至于拿流民凄苦来做铺垫将来发兵也没这个必要,狄人向来不要这些脸面。突厥民族混杂,儿臣猜想这里面不会没有一些纷争,有些外族人顺从可汗,亦有迫不得已归顺者,宝贵的物粮大多集中在突厥人手中,自然是他们想给谁就给谁,至于不愿意养的那些,便可推到北齐,借借这‘属国’名号的光。反正北齐除了防着他们,也得防着其他的边界小国,顾虑忒多,拉不下面子来回绝,是个极好的冤大头。”
承兴帝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一部分是给那突厥的,还有一部分是给褚琰的,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毕竟不好听,偏偏他非说得这么直白,一点都不会委婉。
褚琰却好像一点讯号也没收到似的:“不过这样呢,就算这帮人在北齐死上一些,突厥的可汗也不会在意,只要意思意思花点小钱吊着他们的命,管他们冷还是饿呢。再说真让他们尝到暖饱了也不是好事,回去跟可汗一说北齐富得流油,那完了,您刚收回来的兵权又得还给柳侯爷了。”
承兴帝:“……”
罢了罢了,这孩子性子是稳稳当当没错,可毕竟没教过他为人处世,好多事他也没个意识,说话不好听也不是他的过错。
仔细一想,啥也没学,还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实在叫人惊喜。
再仔细一想,说话不好听也是好事,那帮子大臣们天天阿谀奉承,这个不敢说,那个不敢言的,连御史都学会了明哲保身的那一套,他被奉承习惯了,却也有些腻歪,身边有个论调直接的,也不是坏事。
等等,想远了,褚琰才刚刚大病痊愈……
只见褚琰说完以后,久久不见回应,挑了下眼角,露出一副“反正就这样”的表情:“儿臣想得到的便是这些了,可能有些……有些言辞不当,还望父皇见谅。”
这会儿他结束高谈阔论,又成了一副恭谨的模样,承兴帝总算看出来了,其实这儿子不是不知道自己有些话不中听,只是一不拘着自己,就随心随性了。他并不习惯这样恭恭敬敬的相处,他在慈仪宫那十三年懵懵懂懂,本就不是那么谨小慎微处处周到的性子,这是恢复以后、知道要守着规矩,才把自己撑成一副识体的样子。
承兴帝招了招手,让褚琰靠近些:“无妨,你说得不错,出乎朕意料,不过还是有些不全面的地方,你看……”
褚琰走近,见承兴帝在白纸上拿朱笔写了个字:民。
“若按照你说的来做,那么原本居住在边疆的百姓必定也要想法子安置,你可考虑过若他们得知自己的房屋仍可供人居住,定是想回来的……”
接着他又写了个“粮”字。
“突厥人来此,总得有吃的,如今北方连流民的粮食都拿不出来,又如何来供这些人吃喝?即便是开国库放款收粮,也得先紧着自己的百姓不是?何况即便只用纸裘劣炭,所需开销也不是你口中的‘花点小钱’,如此加起来,莫说邓尚书不乐意拿银子,连朕也得细细估量……”
褚琰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承兴帝想要给他讲解政事,于是摆出一张专注脸,不动声色地一心二用。他一边听这些知识,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对于承兴帝的态度他要把握一个什么样的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