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煦之翻身下马,瞧见袖桃满脸虑色,便明了一二。
将马交到古川手中, 轻车熟路的摸进了屋。
摆着新品的小丫头见状,急忙送上茶水,他甩开袍角,坐到椅子上,主人一般姿态,问道:“她还没回来?”
袖桃绞着手回:“没,也不见宫人送口信儿,按理说便是留宫中食了小宴,也当回来了。”
江煦之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面上看不出半分焦虑之态,心下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时间脑子里尽是乱七八糟的,偏头瞧了瞧天色尚存一分光亮,便只能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
直到后院的小丫头做好了饭菜,来问江煦之要不要在铺子一道吃时,他忽然站起了身子,冷冷道:“不等了。”
旋即一阵风似的出了铺子,古川见状,急忙吆喝人将马车牵出来。
不多会儿,长街就响起了阵哒哒的马蹄声,在夜色中渐去渐远。
袖桃扶着着门,忧心不已。
江煦之心想,也有可能郁清梨见了皇后,顺道去了苏顺仪那边,不过不管如何,她都应该捎个口信才是,留宿宫中还是夜半时分回,总不能叫人白白忧心着。
这头找到了宁奕,额上已经浸满了汗珠子,宁奕还是头一回见到江煦之如此阴沉的模样,脸拉的比马还长,眉心拧成一道结,全身绷得笔挺,一只手背在身后,步子乱了几分。
江煦之一入殿内便同宁奕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情况,眼神紧紧的盯着他。
宁奕蹙眉,拇指与食指捏着下巴,沉沉道:“这也不好直接冲皇后要人,需找个说辞,免得皇后还要用话拿捏。”
江煦之早有准备,来时的路上脑子就没停过,只听他开口道:“年后我要出征,便说这冬衣尺码错了,有好些尺寸要修正的,有些将士的冬衣也要重新量一下尺码。”
宁奕一笑,若有所思的瞧了眼江煦之,还是头一回他为了这些儿女情长如此焦急,道:“话虽这么说,其实皇后大抵也晓得你是来要人的。上次宴会方罢,她便问我,镇远将军可是中意那郁家小娘子?若是早些知道,当时父皇问你可有中意的姑娘,你便应当将郁清梨供出来。”
江煦之没吭声,敛着眸子,淡声道:“先去把人接回来吧。”
旁的心思,他现下实在顾不到,当时没说出来,实在是怕她生气,上次牵了下手,她便不高兴好一阵,好容易哄好,怎好再白白将她推远?
更何况,他们两个之间,那么多秘密还未弄明白。
宁奕宽慰道:“皇后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终归又不是宫里的妃嫔,与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冲突,再说了,人可是当着你面接走的,原先好好接走,自然要好好送回。”
江煦之点点头,便对宁奕道:“那我便在这里等你,我一个臣子不好去后宫,便麻烦你了,改日请你喝酒。”
宁奕挑了挑眉,打趣道:“喝你的酒还需靠着你们江府表小姐的光,等我见了她,必要好好谢谢。”
江煦之抬手催促他,宁奕便快步出了东五所。
郁清梨坐在殿内,屁股都麻了,也不见有人招呼一声。
心内闷闷不乐,这妃嫔真是任性,便是不守时,好歹也应当问问她可曾用过晚膳,渴不渴,闷不闷才好。
怎得?是高人一等了,旁人就都不是人了?想当年,她何曾受过这等子气。
等了又等,屁股顺便在椅子上歪了歪,心内打定主意,他们若是再不来,她就悄默声去找皇后,那小宫人也是不靠谱。
正这么想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只见瑾妃披着狐裘大氅,袅袅娜娜的进了屋。
但凡她所行之处,宫灯盏盏亮起,此起彼伏。
郁清梨忙站起身子,脚底板却一阵发麻,如千万蝼蚁啃噬,她歪歪斜斜站不住,抽着气行礼。
只听瑾妃阴阳怪气的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郁姑娘,叫你好等,原先准备来的时候,遇上了我一挚友,便耽搁来长仪殿这边。”
郁清梨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回不打紧,是她应该的。
果不其然,只见瑾妃满意的笑了笑,又不动声色的拿捏道:“既然是应该的,郁姑娘应当不会——同旁人嚼舌吧?”
瞧瞧,叫她吃亏不行,非得叫她吃闷亏,后面她与不与谁说那是后话,至少眼下,她只能老实回答:“不会。”
脚底的麻又刺又痒,还混着针扎一般的疼。
这瑾妃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殿内哪需要点灯?直接点她就成。
心内不动声色的将她骂了一顿,面子上仍维持着端庄的笑意,这笑说起来,还是她与顾采薇学的。
之前江息溪与顾采薇发生口角时,她发现顾采薇的这个笑回回都能惹的江息溪跳脚。
那笑就像是无声的挑衅,仿佛在说,你来打我呀。
果不其然,瑾妃的面色微微一变,冷哼一声,问道:“郁姑娘心有不甘?”
郁清梨仍挂着那欠揍的笑回道:“不敢。”
不过瑾妃既然请她来化妆,都已经天黑成这样来,宫女口中说的何姑姑,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张嘴想要问瑾妃化妆的东西,顺便暗示一下对方自己该回去了。
虽说瑾妃肯定不敢真对她怎么样,但是耍点阴招还是可以的,她也不敢太过分。
瑾妃慢悠悠的坐到椅子上,瞧着郁清梨满脸难受,微微一笑:“郁姑娘坐吧,不必站着同我讲话。”
郁清梨心内大骂,这一站一坐,她觉得自己腿已经分家了。
坐在椅子上,双腿不敢使劲触地,心想,这江煦之也不靠谱,平日找她茬挺厉害,今天这么个大活人不见了,他都没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