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对面熟食店的小黄吐着舌头轻蔑地扫了我两眼。
回家的公交车上挤满了人,司机也没开空调,车厢直接成了蒸箱。
我从售票员手里接过票,就站在门口。车过了三站,人下去一半。我走到最后一排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用力将车窗打开。
晚间略显清爽的风畅快地灌进来,我深了口气。
得救了。
终于。
忽然感受到了几分一样。
我转过头,向左边看去。
最后一排,这个和我一样靠窗而坐的男生,怎么有点眼熟。
他好像早就发现了我,对我的出现一点都不好奇。
“你是不是得罪马老师了?”我探着脑袋看他。问题没经过大脑思考,她自己就蹦了出来。
“你说马芳平?”对方脸色通红,额角的汗还在大颗大颗的挂下来。正好窗外的风送进来,翻乱了他脑袋上头发,如同原野上的一株生机勃勃的植物。让人很想在上面踩上一脚。
风送来他身上的味道。
我忍不住默默吸了下。
嗯,他家真有钱,洗衣粉都是成吨放的吧。
“哦。”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表情像是反应过来:“你说班委的事情?”
从见他的第一面,我就觉得江炎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青春期的伪装,哀怨,背地里动的那一点小小的心思,他都没有。
这样的人,会让你忍不住靠近。
什么都不在乎啊,但是什么都能做好。
像是太阳,理所当然的闪耀。
我点点头。
“就。”
“反正我也只在这读一年。”
“让我做班委有什么意思?”
江炎平静地丢了一个可以瞬间毁掉我一天好心情的事实。
“只读一年?”
“你要辍学打工?”
我的脑回路显然把他逗乐了。
“我也想啊,不过法律不允许。”
“我不是本市人,不能参加中考。”
“在这读完一年,然后再回老家。”
“你老家是哪儿的?”
“山东。”
“很远吗?”我几乎是有点迫不及待地追问。
“怎么?想去啊?”
“我可不招待你。”他又笑起来,没问我你难道都不知道山东在哪吗,你这个土包子。当时的我真的不知道。
“少来,谁要去!”我有些着急地回敬他。
“对了,你有纸巾吗?”他很快就翻篇,仿佛这只是跟坏天气一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我从书包里翻出一包纸巾丢给他。
00年初,乡下小镇,很少有外地子女来读书生活的。
所以江炎是一个意外。
“但是。”
“在外地考试,是不是要比在这里难很多?”我忍不住想证实自己从电视里听到的寥寥的信息。
“考高中还好。”
“大学可能有点困难。”他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塞进书包侧面的网袋里。
其实后来的某一刻,我再想起此刻他脸上的表情,这种无惧,很大可能也许是因为无知。
因为他也不知道,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
他转手把用剩下的纸巾递给我,笑得贱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