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一拥而上的关心,我只是点了点头,不去多辨别真心与假意。
有些人,虽然是你的亲人,但好像也只是你生活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才发觉一旁的张淼淼正盯着我看。准确的说,是盯着我我手臂上别着的那块小小黑布。
“张淼淼?”我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面对着他。我有点知道他看着我想到了什么。
“好久不见啊。”我笑着,用手戳了戳他的脸。
“储悦,你怎么能笑?”张淼淼忽然脸一板。
“啊?”我的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张淼淼不再搭理我,埋头伏倒在桌上,连上课铃声打完,苏老师踏进教室,他都没有抬头。
“张淼淼?”果然立在讲台前的苏老师察觉到了他们此处的异样。
“张淼淼你怎么了?抬起头来,张淼淼?”
随着苏老师的话,全班的视线都向我们投来。
“张淼淼,苏老师叫你呢!”我暗自用手狠狠戳了戳他的腰。
“老师。”我正是着急的时候,只见我前排的梁艺琳探起身:“张淼淼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他说他头晕,想要趴着。”梁艺琳平静地说着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苏老师,包括其他的所有人,却都信以为真。
因为这都是从梁艺琳的嘴里说出来的话。
“好了,其他同学把语文书放到桌肚里,拿出默写本,我们默写词语。”
窸窸窣窣的一阵动作声,很快就将属于张淼淼的这一章插曲给掩盖了下去。
“储悦。”
当我翻开默写本,正要提笔写下第一个词语时,一旁始终沉默的张淼淼忽然侧过头同我讲话。
“痛不欲生。”苏老师念了第二遍词语。
“储悦,我好想妈妈阿。”张淼淼低低说着,又重新埋首于双手之间。
“厉害。”苏老师已经开始默下一个词语,我来不及再回想张淼淼刚才的表情和他说的那句话,匆匆在本子上写下‘痛不欲生’四个字。
眼神来回地在那四个字上面徘徊,鼻头一酸。
金云仙去世,我究竟难不难过。
当然有。
在火葬场,在那个冰冷苍白的地方,我亲眼见着工作人员将一身新衣的奶奶缓缓推入焚化炉内。
“最后再道个别吧。”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说完,便一伸手,熟练地按下李一个摁钮,在全部人的注视下,巨大铁炉中金黄色的火苗像是发了疯似地一窜而上,吞噬了沉默的逝者。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全程我都紧紧闭着双眼,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震慑着我全部的灵魂。
储标抱着骨灰盒走出这栋阴森的大楼,眼睛红得可怕。我和储盛,陈兰,默默跟在身后。
今日阳光格外的灿烂。走出了几步,我才回身又望了一眼那幢水泥灰的房子。房子屋顶外延挂着一拍巨大的烟囱,黑色的烟雾绵延不绝地从那些金属制的方长的管子里冒出。
此刻,不知道又是谁化作了一股云烟散去。
这股烟,是他或是她,也可以是你。或者说是所有的我们。
一直没有将临的悲伤绝望,突然在这个瞬间,全数压倒在我的肩膀上。
我很想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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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元旦文艺汇演的当天才又见到陈染之。他和梁艺琳的乐器合奏节目正好是排在我们班节目的后头。
我们几个人一同挤在不大的后台里候场。此刻舞台上正表演者的是来自五五班的诗歌朗诵《白杨礼赞》,还显稚嫩的嗓音硬是伪装着一层显而易见的沧桑感。声调随着伴奏音乐的起伏或低沉或高升。
但相比台上几位表演者的全情投入,台下观众的表现实在有些忘乎所以。不觉间,恍若以为自己踏入了清晨的菜市场,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诗歌朗诵这样的节目,真的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最不受欢迎的那一个。
我心里突然生了些紧张。一想到我们班的表演节目也并不见得要比诗歌朗诵高明到哪儿去。
陈染之正站在一个角落里,背靠着墙,低着头沉默不语。我不知道他是紧张,还是单纯得不想说话。
我想到上次无故放他鸽子的事情,觉得还是要当面同他解释一下才比较安心。
“嗨!”我走到他面前,尴尬地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的心是想与他靠近,但是我们之间的生疏感却越发的强烈。
陈染之抬起头,黑亮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我:“储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