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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2 / 2)

所以,就让我们和好吧。跟你这样一个闪闪发光的陈染之走在一起的话,即使平凡如我,是不是也有被人另眼相看的一刻?

我终于鼓足勇气,跨越三年的生疏隔离,向陈染之伸出了我的手。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和好”的念头,而是因为,因为。

陈染之,你是唯一可以让我与众不同的一种存在。这样一种不同,还是梁艺琳脸上雀跃的表情告诉我的。

所以,这一次对不起了,我的染染。

我抬头,对着陈染之轻轻一笑。

多年以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幕,总会想到苏轼的那一句“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是的,灰飞烟灭。我的眼前陡然漫出一场大雾,让我看不清后来的许多事。

☆、第 18 章

陈染之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他站定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前,仰头看了一眼五楼的方向。卧室的窗户,一缕暗淡的灯光从窗帘缝里钻出,似乎是正冷眼俯瞰着楼下浸在夜色中,踟蹰不前的他。

是他卧室的灯亮着,是常清在等他回家。但来自妈妈的耐心等候,给他带来的从来不是温情,更是一种无言的枷锁,是他想要挣脱却又下不了决心挣脱的。

一路走来,他都在尽力扮演着常清心目中的好儿子,因为他不敢不这样做。四岁的时候,常清带他去琴行为他买了一架钢琴。但是陈染之并不热爱弹钢琴。五岁的时候,他终于鼓足勇气跟常清说想要放弃。

常清二话不说直接拽着他进了阳台。一个磅礴大雨的冬天,北风刮得头顶的铁质衣架胡乱作响,阴冷的雨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脸上。

“妈妈,妈妈!”陈染之用尽全力,想将自己的手从常清那儿抽出来。他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只觉得这里太冷了。

常清冷冷看着小小的陈染之,用空出的一只手将阳台的门反锁上。“嘭”地一声,惊得陈染之一个回头。她这才松开了陈染之的手。但是,陈染之却越发的惊恐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常清双手撑着金属的栏杆,双脚用力向上一跃,身体随之在半空旋了一百八十度。像是一个冷静表演的体操运动员。等到她人再落地,已经是站在了阳台的外侧了。狂风大雨中的她,显得那么飘摇不定,似乎随时都会跟着这阵风一起飘走。

“妈妈!”惊惧万分地陈染之,当时才五岁的陈染之,张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回来,回来。”他太害怕了,害怕到根本不敢接近阳台边的栏杆。

“染染,你还听不听妈妈的话了?”常清抬手拂掉粘在她嘴角的一缕湿发,眼神镇定地开口。

“听,我听!”陈染之抽噎着开口。

“还学不学钢琴了?”

”学,我学,我学。”

“以后我叫你做的事,你都要做,明白吗?”

用的是这样一种循循善诱的口气

“嗯嗯嗯。”陈染之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顺着常清的话猛烈地点头。脸颊上挂着的泪水甩出去,落在地上和冰冷的雨水混为一体,也完全凉透。

常清见状态,脸上露了个欣慰的笑容。转而很快便从栏杆外翻了回来,只是她全身都已经被大雨打湿。

“妈妈!”陈染之低声嘶吼着扑上去一头栽在常清的腿边。手上,脸边,触及到的俱都是一片透骨的寒意。陈染之禁不住松了手,仰其满脸的泪水望着眼前这个浑身冰冷的女人。

妈妈好冷。陈染之心想。浑身都冷。

陈染之也有爸爸。爸爸也很爱他。但是却不爱回家,也不爱妈妈。

是从那时候,陈染之渐渐开始懂得,世上最大的不幸并不是父母不相爱。而是妈妈爱爸爸,单方面的。

妈妈爱爸爸,但是她从来也不说。陈染之作为他们这场婚姻的一个目击证人,亲眼目睹着他们是如何从貌合神离一步步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陈群在外的女人,不要说陈染之,早就整个荷花小区都已经传遍。

别人都只看到常清每日打扮精致得出现在世人的面前,而只有陈染之亲历了她崩溃绝望,暗无天日的时刻。有时侯,她会整夜的哭,第二天白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他的成长记忆中并没有一个会给他唱歌读睡前故事的妈妈,他有的只是常清撕心裂肺的哭声。

常清和陈群之间的争吵可谓家常便饭。连储悦都有幸撞见过几次。因为他们的战争通常是在陈群一踏入家门口的那一刹那便爆发的,常常连门都还来不及关上。

好像门口的位置布了一个凶险的地雷阵,一踩即爆。

每次吵完架,等到陈群摔门而去,常清便会扑到他房间紧紧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

“染染!妈妈只有你了呀!真的只有你了呀!你要听话啊!听妈妈的话啊!”

听话?陈染之的嘴角牵了牵,无声的冷笑。他还不够听话吗?他到底还能怎么听话?陈染之渐渐明白只是常清的一个娃娃而已,乖顺听话,必须任她打扮。

陈染之生命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存在于被楼下的那个小姑娘堵在楼道里的那一个下午。她惨兮兮的皱着一张圆乎乎的脸,同他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

而他,却莫名地被说动了。

她学常清也叫他染染。她也常常不顾常清对她明晃晃的不喜欢,厚着脸皮来找他。

她是他的洋娃娃。他只希望她能够顺着自己的意愿无忧无虑,甚至是没心没肺地过好每一天。这样的就够了,让她加倍的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这便是他的快乐。

但是所有快乐中不完美的那一点,就是小孩子对自己的洋娃娃总是有着格外强烈的独占感。

可是就连这份只属于他的独占感,也一同被常清夺走了。

老旧的楼道中,只有头顶一盏橘色的灯陪伴着他。陈染之盯着面前的这扇黑色的铁门,轻轻握紧了他手里的那串钥匙。

头顶的感应灯不知道是第几次暗下了,陈染之轻轻跺了跺。灯亮了,门却也开了。他有些受惊地往后小撤了一步,才抬头看站在门框旁的人。

还好,是外婆。

“外婆。”他轻轻叫了一声。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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