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言两语,梗概了三个人,悲惨的一夜。
别人的伤痛总是无足轻重。像是数学里的定理,是经过无数次的验证而得出。生活中的准则,又何尝不是淬炼了无数人的血泪。
六月份的那个夜晚之后,陈染之搬出了荷花小区。但是关于他们家的传闻却并未尘埃落定。
我也一直记得那个傍晚,空气中漂浮着甜甜的香味。陈染之跟我说过这是栀子花的香味。是离别的味道。
在荷花小区的门口。一个打扮时髦的阿姨,头发是跟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一样的浅金色。她看见我,抬手轻轻摘下脸上的墨镜。墨镜后面,是一双乌黑透亮的大眼睛。仿佛是电视里走出的人一般,她的睫毛细长又根根分明,皮肤白皙光滑,像极了我以前爱吃的喜之郎果冻。
我看得出了神。
“小朋友。”她叫我,眼含期待的看我:“你知道陈群的家在哪个楼道?”
陈群?
我并不认识什么叫陈群的人。
但是我却还是歪着脑袋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后,面上才挤出一点类似于遗憾的神情:“啊,我有点忘了。”
假装遗忘,也不愿承认不知道。这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一个下意识的习惯。仿佛这样,我就能比无能多了一点能耐。
她听完我的话,精致的脸上生出了几分失落。
我突然如临大敌。
当我们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想要尽己所能,在她的面前做一个有用的人。想要得到她的肯定,得到她全部目光的注视。
哪怕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哪怕表现得像个跳梁小丑。
“我……我可以帮你问问别人。”
“不用了。”她摆了摆手,轻笑:“谢谢你,小朋友。”说完,她便要走。
我很想挽留她,再看看她。但是我的嗓子被堵住了,我的脚被钉住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离我远去。转身将我遗忘。
“对了。”已经转身离去的漂亮阿姨,忽然脚步一顿,旋过身来,又一步一步地走回我面前,慢慢蹲下:“瞧我刚才这问题问的。”她抬手轻拍了下额头:“小朋友,你知道陈染之家在哪里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下我是真的知道了!
“真的?那你能带我去吗?”她站起,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白皙的手指,正红的指甲盖,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我没有迟疑,立马伸手牵住了她的。掌心的触感是如此的细腻柔软,让人流连。
“我带你去。”我仰着头看她。这个有如天神一般的女人。
“好。”她笑起来,紧了紧牵着我的手。六月的晚风拂过我,翩翩然之间,我有一种羽化登仙的错觉。
“染染!这个漂亮阿姨找你!”走到楼道口前十来米处,我正好遇见了从楼梯上一路小跑下来的陈染之。
但是,陈染之丝毫没有被我的喜悦所感染,相反,我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瞧见了一种比慌张更深入的表情。双眼猛然瞪大,嘴巴微微张开。他僵在生锈的铁门前,与我们对视了几秒后,转身迅速地没入了黑漆一片的楼道。
我抬头,眼见着声控灯,一层层亮起。一直停在了三楼。我还不知道自己犯下了什么滔天大罪,但是我的预感告诉我情况并不好。
“谢谢你,小朋友。”
漂亮的阿姨松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跟我道了个别。
刹那间,我思绪万千,惊慌无措。我多么希望故事演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片尾曲缓缓响起。所有的一切,我们下一集再见分晓。
那个时候,幼小的我渐渐明白,所谓电视剧与人生之间的差别在于,谁是那个掌握遥控器的,是你还是生活的本身。
此时此刻,我真希望面前的这个漂亮阿姨可以就地昏倒,或者地面塌陷一个大洞,她突然消失不见。
但是没有。
她,和陈染之的妈妈,羊毛衫阿姨,双双从三楼坠下。像是秋天的落叶,也像是断翅了的蝴蝶。
我看电视,顶顶厌恶的人从来不是那些所谓的反派人物。最是令我瞧不起和捶胸顿足的,一直都是些自诩正派,却一直在旁帮倒忙,送助攻的人。
正派人物因为他送了命,一旁的人还必须抹干眼泪安慰他:“没事的,我们知道你是一片好心。”
没事吗?怎么会没事!
做什么人,都千万别做一个蠢人。蠢即原罪。在这件事后,我曾痛下过这样的决心。
陈染之看我的眼神。
我内心的愧疚与懊悔。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我们背道而驰的开始。
陈染之并不幸福快乐,但是他好像也不需要我了。
☆、第 12 章
在我终于勉强地学会了用左手写字之后,我人生的困境又进入了下一个。
数学这个噩梦,我一做就是十二年。但这个噩梦的开始究竟是因为宋老师,还是我自身资质的限制,我虽然已经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更愿意也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关于老师的形象,我愿意尽力在我的脑海中多挽留一分。
小时候的我一直有这样一种认知,数学老师,女,年龄四五十岁左右。好了,这基本就是人世间最凶残的生物了。几乎人见人怕,鬼见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