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魏武卒是攻城拔寨的武士,不是去种地的。”王钟气地暴跳如雷,边子白的计谋在王钟看来简直就是丢尽了魏国的脸面。
魏击也同样有些不满:“大魏武卒不屑种植。”
好吧,真实的情况是魏国的精锐武卒基本上都不会种地。他们被选拔成为武卒之后,就享受了最大的优待,只要学习战场厮杀的本领和训练强健的体魄,根本就不需要为了生计而奔走。所以,武卒士兵种地恐怕真有点强人所难。再说了,魏击也感觉到边子白的不靠谱。
十万大军开拔出去,竟然去抢了人家的农田种地,这说出去,让他都抬不起脸来见人。
可边子白并没有将魏国君臣的不满放在心上,更是忽略了公子缓接连给他的眼神暗示,装作不知道:“大军开拔,粮草占半,能够在敌人的农田上种植自己的粮食,本就是此消彼长的好事。消弱了敌人,增强了自己的实力,有何不可?”
“可是这和攻击晋阳有什么关系?”魏击不解。
边子白笑道:“将赵国晋阳周围的百姓驱赶入晋阳,晋阳城内的粮食消耗就多一分。而同时,赵国也不敢削弱对边地云中、雁门、代三军的边军补给。而梗阳、榆次等地的粮食产量差不多是晋阳周围一半的粮食产量。一年无所产出或许并没有什么,但是如果是三年呢?邯郸的粮食根本就只够赵国南部百姓和军队的使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粮食运送到北方。而且赵国想要从邯郸送粮食去晋阳,可能吗?”
“道路险阻,且不能行舟走车,邯郸之粮一粒都无法送到晋阳。”公子缓沉思之后,双眼放光道。
“晋阳存粮只需几年就能消耗殆尽,赵国要么放弃边郡,要么选择决战。对于赵国来说,云中、雁门、代郡根本就不可能放弃,代郡是赵国的养马之地,赵氏发迹,也是因为替周王养马。不过不同于秦,赵氏没有在周王这里获得爵位,只能成为晋臣。而且赵国的军队也颇为依仗马匹,可能是诸侯军队之中,战马数量最多的军队。一旦没有马匹的供应,赵国连引以为傲的骑兵都将消亡,赵国毫无选择,必然选择与魏国决战。”
边子白的话顿时击中了魏侯心头的喜好。魏击心中顿时明亮起来,如同一道阳光刺破浓厚的云层之后,万箭齐发,阳光普照大地般明朗。
魏击沉吟道:“决战很可在邺城,毕竟晋阳周围不适合野战。而邯郸的赵军数量最多,如果殊死一搏,赵章这老小子还有一线生机。”虽说赵章的年纪要比他大不少,但是魏击却对赵章怨气不小。因为赵章是个没有规矩之人,纵情寻乐,不将礼仪放在眼里,同时缺乏信用,经常背后捅刀子。魏击对赵章的怨气一点也不小。
“要是赵人识破了计谋,并不接纳被大魏驱赶的赵国国人呢?”魏击想到激动之处,又有点迟疑,开始担忧起来。
“一来,赵人此举将失去民心军心,晋阳城守将或许并不关心赵人平民的安慰,但是军中的士卒呢?他们的父老妻女可能就在被驱逐的人群之中。”边子白并不认为赵国的守将敢这么做,真要是不管不顾,可能引起手下的哗变,到时候根本就不用打仗就能攻下晋阳。
“其二,就算赵军守将就算不随我意,多试几次未尝不可。只要将晋阳城内的粮食消耗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品,平常年景或许无法得逞,可一旦灾年,晋阳不攻自破!”
……
洪钟大吕,洪钟大吕。
对魏国来说根本就不可能攻下的晋阳城,在边子白的口中竟然变成了一个不设防的城邑,困扰魏击几十年的问题竟然如此容易解决,魏击兴奋地尿都快滋出来了,他没想到达成自己的愿望如此简单,只要找一个对的人,然后告诉他正确的办法。
尤其是边子白说的是阳谋,不需要一个密探,就算是明着告诉赵侯赵章,也不用担心有解决困境的办法。
因为计谋霸道到根本就不需要隐秘,却能够让赵国上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土的三分之二在魏国人种植术下,沦丧殆尽。办法简单到让人疯狂,只要派遣大军去赵国的晋阳周围的平原上吃掉每年产出的粮食,然后……赵国就完蛋了。
就算赵国不完蛋,但是失去了晋阳,赵国北方的三郡之地必将成为魏国的囊中之物,失去了北方三郡和晋阳谷地,赵国不过是个二流中都不突出的诸侯而已。此计成功可能极高,可谓一战而定赵,不可谓不犀利。
不仅仅是魏击,连王钟都服气了,他眼神古怪地看向边子白,心说:“这家伙的脑袋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歹毒的计谋随口而出。”他可不相信边子白会在入魏侯大营之前就由此良策,他甚至惊恐的想到,边子白不会是刚才被自己一逼,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歹毒的计谋吧?
真要是如此,这家伙绝对比吴起都要强啊!
王钟如同仰望高山一般,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他忽然发现自己和边子白根本就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色很难治悲催的想到自己宛如:米粒之光,安敢与日月争辉?不过此等良策,能够彻底解决赵国这个心腹之患,甚至假以时日以魏一家统一三晋的地盘,到时候天下还有谁是魏国的对手?
想到此处,王钟也高兴起来,当然他是装出来的,毕竟这时候不该是扫兴的时候,起身拜倒在边子白地面前,假惺惺地感激道:“听大夫一言,让钟茅塞顿开,还请为钟之前无理恕罪。”
做戏,边子白也不虚啊!佯装动情地扶起王钟道:“大夫此言谬矣,此乃大丈夫忠心之举,恐魏侯受小人蛊惑而忠言傲伺,非忠厚之臣不敢自损其德,而拒佞臣于外!虽千夫所指,易面不改色,君子本色也!”
王钟表情很丰富,千夫所指?面不改色?你丫是骂我还是夸我呢?
“大夫谬赞,钟愧不敢当。”王钟也清楚,魏击只要采纳了边子白的计策,基本上边子白可以在魏国横着走了,睡了一个糜子而已,只要不把魏侯的老婆睡了,基本上魏击根本就不会在意。君王就是如此无情,他想要用糜子来陷害边子白的阴谋诡计,怕要让魏击厌恶了。
公子缓高声道:“恭喜君父,得此良策,赵国之危顿解。”
魏击搓着双手,如同一个一把翻本的赌徒,双眼放光道:“爱卿,此计有何需要完善之处?”
“水磨工夫,唯年月而已。”边子白道:“十年之功破晋阳,二十载灭赵可期。耗时耗力,乃守成之法,此乃外臣所言之下策,非不得已,而为之。”
还在傻笑的魏击顿时如同被卡住了脖子般面红耳赤,忘记了喘气,傻傻愣住,心头惊涛拍岸,耳畔雷声隆隆,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精妙的计策,竟然是——下策?边子白啊!边子白!你可真敢说啊!
魏击有种感觉自己是个乡下种地的黔首,第一次去安邑,进城的那一刻,他傻了。
他竟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种感觉让他羞愧有之,惶恐有之,甚至觉得似乎自己的智商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