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
直到大门突然被打开
她们同时抬起头。
江虞站在门口,素面朝天,头发微乱,神情有些恍惚,目光直勾勾落在程苏然身上。
程苏然迎上那目光,心猝然一跃,不自觉紧张起来。
田琳,你先出去。江虞淡声道。
田琳默默起身,与江虞擦肩而过之际,把手中的车钥匙和信用卡一并递过去,程小姐给我的。而后,又歪头在她耳边低语,虞姐,别太凶,有话好好说。
说完溜出去带上了门。
空气陷入沉静。
江虞静静地注视着女孩,捏紧了手心,尖锐的钥匙和卡硌得生疼,她一步一步踱过去,修长挺立的身形气势十足。
看着她慢慢逼近,眼神寡淡,程苏然仿佛又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时心生惧意。
小心翼翼地往后挪,碰到了沙发扶手,退无可退。
江虞把钥匙和卡往茶几上一扔。
咚!
程苏然被这声响惊得心头猛跳,仰起头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姐姐
我什么时候说过终止合约?江虞站在女孩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嗓子有点哑。
哎?
不是来找她算总账的嘛?
程苏然走着神,突然,江虞弯下腰,伸出双手,她条件反射地闪身躲开。江虞微怔,往前迈了一步,抱住她。
我知道错了姐姐不要打我程苏然慌得发抖,手却很诚实地搂住了江虞的脖子,埋脸在她头发里。
像许久以来习惯的那样。
江虞不说话,只安静地抱着她,掌心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似在安慰,自己也得到了一丝安抚。
惊慌躁动的彼此都渐渐平复下来。
小朋友是她的镇静剂。
你现在都学会擅自做主了是么?
合约没到期不许走。她声音低冷,一只手托着程苏然腿弯处,搁在自己膝上,然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屁股。
程苏然一惊,喃喃道:可是我违反了
闭嘴。
她都把姐姐气成那样,竟然还能留下来,为什么?她又要忍不住多想,忍不住自作多情。
江虞目光扫过旁边的小箱子,蹙起了眉,命令的语气说:把东西都放回去。
这小朋友。
溜起来怎么收拾得那么快。
只差一点点,就
江虞只觉胸口闷闷地疼了一下,像被一只手揪住,很快又恢复,她见程苏然一动不动,有点恼。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就那么想走?
没有程苏然拉回思绪,松开手,慢吞吞地站起来。
不等她去拿行李箱,江虞已经快她一步拿到了,不想放就我来。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拉杆,仿佛要捏碎了,大步流星朝次卧去。
箱子很小,是刚好能带上飞机的尺寸,拎起来也不重,显然东西很少。
打开,果然
一个电脑,几件衣服,一堆超市开架的瓶瓶罐罐,两三本书。
小朋友的全部家当。
寒酸。
寒酸到让人心酸。
江虞蹲在箱子边出神,忽然想起那年自己从家里逃出来,身上也只带着这么点东西,但情况比这更糟糕,她没有电脑,没有瓶瓶罐罐,也没有一个小小的箱子。
连高中校服都被她塞进布包里了。
电影般的画面闪过脑海,一帧帧,一幕幕,那么清晰深刻。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把酸涩咽了回去。
然然比她强,也比她争气。
至少是正经的985大学生。
江虞缓缓睁开眼,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笑了笑,一件一件拿出来,衣服重新叠整齐放进柜子里,瓶瓶罐罐放到浴室洗手台上
程苏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样一样替自己归置,似乎能感受到某种微妙的情绪。
一点点酸和苦,一点点厚重感。
她不禁想起昨天傍晚。
江挽因
这么好听的曾用名,为什么改掉了呢?那份像简历似的文件,她没看到的内容里,会不会藏着有关姐姐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否则,被看见了,怎么会慌成那个样子。
她有好多好多问题,却也明白,现在绝对不可以问。
江虞收拾完东西,把箱子放好,转过身,撞上了女孩失神般的视线。
小脸很憔悴,眼睛肿了,左脸隐约有指印。
姐姐程苏然讷讷地喊她,我总是惹你生气,其实你不用非得忍受我,我这种不听话的喉咙哽住了。
说不出口。
那三个字烫嘴。
所以,为什么呀?她问。
为什么要留下她,为什么要忍受她。
江虞沉默片刻,黑沉的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缓步上前,将她搂进了怀里。那瞬间有股冲动,想说三个字。
舍不得。
只要维持着稳定的情人关系,她就舍不得放她走。
因为江虞嘴唇动了动。
程苏然屏住呼吸。
我的睡眠质量还没恢复,你比褪黑素更有用。
而且,你单方面解除合约是要五倍赔偿的,一百万,你拿不出来,我也不想用这个给你施压。江虞平静地说,声音如同冷漠的机器,没有丝毫起伏。
这就是答案。
合约并没有法律效力,便是程苏然拿不出这笔钱,直接跑了,她也不能怎么样。
她知道,她应该道歉,向然然说一声对不起。
但她身为金主的自尊不允许。
耳边冰冷的话语落下,程苏然把脸埋进了江虞头发里,死死咬住嘴唇,手指不敢抓着她的衣服,只能悬在半空中颤抖。
她仿佛踩在云朵上,缓缓吐出屏在体内的气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因为有安眠作用,因为赔不起一百万,才不是为了江虞。程苏然安慰自己。
低冷的空气凝固了。
两个人拥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味道,如同紧紧缠绕的蛛丝,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