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今日不对劲儿。
受了什么刺激吗?
敖然敛了眸,微微低头,掩下眼底的神色,一步一步半撑着地,爬上台阶,直到身子探到外面,才感觉夜间的凉让人很舒服,但舒服之后,又是翻涌而来沸腾的热,敖然想好好站着,但实在有些支撑不住,跪倒在景樊脚边,大口喘着气,原先还想着如何应对一下,可现在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尤其是倒在地上后,吹着风,实在只想就这么睡个天荒地老。
这会子脑壳里烧得像是滚开的水一般,敖然估摸怕是不光万春草发挥作用了,他应该还发烧了。
景樊看着脚边的人气喘吁吁,颇有几分苟延残喘的模样,这人从前死的时候好像也是这般,不过也有不同,那会儿应该比这还惨,哭得鼻涕眼泪横流,腆着一张脸,恐惧与谄媚交错,一句句毫无底线和骨气地求饶脱口而出,声嘶力竭,就像茅厕门口的一滩烂泥,让人恶心又憎恨。
可现在却有些不同,很狼狈,却平淡的很,看着应该很难受吧,露在外面的皮肤发红,眼角更是红透了,看着明明是难受得想落泪模样,却硬是没有一滴泪,更没有求助和畏惧,恍若一切遭遇不过是一场平常事。
景樊缓缓蹲下,手想伸过去,却又忍了,他现在还不想杀他,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内力,一不小心把这人捏死了。
离得近了才发现确实够凄惨,今日的头发应该是他特意问他讨要的那个丫鬟梳的吧?没有全梳上去,留了一部分自然垂着,现在已被蹭得乱七八糟,最底下还被削得参差不齐。
一身白衣不是血迹就是泥污,凌乱的挂在身上,隐隐还有几道伤口,看着有几分苍白和无助。景樊记得那时他好像件穿了身金黄色的富丽长袍,若单单站着,还有几分贵气,但他却要跪着,还一直磕头,就显得有些庸俗了。
不过现在,他似乎很少穿那些显得华丽富贵的衣服了,总是简单无奇的纯色长衫,或青或白,没有绣花,没有装饰,明明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人,却又截然不同,没有曾经的傲慢与无知,也没有色厉内荏和贪婪懦弱,如今却是冷静而又沉着,总是带着笑,有时浅,有时深,却总是能让周围都亮起来,像是一个稳重的大人,但偶尔又会跟着景襄他们胡闹。
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后悔了吗?想来赎罪吗?还是伪装得更好了。
景樊握了握拳,最近明明已经控制的很好了,今日却又有些烦躁。
初时,他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狠厉的神色也好,骇人的杀气也好,还有那随时随地都想将此人千刀万剐的嗜血之念也好,总是疯了一样往外涌,可他要故作平淡,故作曾经那个景家少家主的单纯美好。
尤其是年少时的那份博爱天下的笑,他已经忘记了,也笑不出来了,他努力伪装成曾经的自己,却多少有些出入,好在这人的变化,也能让他可以多容忍一些。
敖然烧得有些糊涂了,但看着景樊蹲在这半晌不动,不由努力笑了笑,“你怎么了?今天不……高兴吗?”一张嘴哈出的都是热气,声音沙哑,又有些奇异的婉转。
敖然不由咳了两声,压下嗓子里有些变味的腔调,尴尬的冲着景樊笑了一下。
景樊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瞳孔微微收缩,“景盛给你下了什么药?”
敖然叹气,“睡……醒草,还有万……春草,你……你们家这个小混蛋得好好管管了,害死人不偿命啊。”
景樊愣怔,怪不得看着身上都红了,还只以为是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