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到来,虚乐缓缓转身,突兀问她:“为天下人而求道,是大义。对吗?”
东霜寒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想到他未来的宿命,她心脏剧烈跳动,哑着嗓子道:“对。但是,我觉得人多是自私,是为了自己才会去求长生大道的。”
虚乐轻笑了下,没有再说话。
东霜寒张嘴欲言,但瞥了眼虚乐的侧脸,她默默咽下自己的话,走到虚乐的身边站着,陪他一同观赏这场大雨。
过了很久很久,东霜寒说:“你需要帮手,对吧。”
身边的这个人背负着无定宗,背负着对抗邪魔之气的重任,随时要点兵点将送他的同门去迎接死亡,追求无上佛道不再是为了自己……
她只要想想,就忍不住为身边的人难过。她甚至想伸手去拥抱他,安抚他。但东霜寒不敢。
“什么?”雨声太大,虚乐有些没听清她的声音。
“没什么。”东霜寒侧过头看他,“我要振作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她想好好陪着他。
——即使,只是以同寻长生大道的知己身份。
这番话虚乐听清了,他笑起来,清朗如月,眸子里倒影着行星河湖光:“恭喜。”
虚乐又出声:“雨越来越大了,贫僧送你回去吧。”
他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东霜寒没跟上,不由侧过身子看向她,眼里带着淡淡的询问,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不跟上。
“我……”
东霜寒攥了攥袖子,她快步上去,伸手搂住虚乐。
这个拥抱,不带丝毫的情欲意味。
也许虚乐是感应到了,于是他没有拒绝这个带着安抚性质的拥抱,在东霜寒退开时,还轻笑着在她耳边道了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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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火黯淡下来,情女用一根小木棍拨弄着灯芯。
说到这里,她似乎是有些困倦了,神情慵懒。
衡玉神情若有所思:“当世流传的版本是,东霜寒祖师对虚乐佛子求而不得,所以弃剑道转修双修道,还创立合欢宗。”
情女笑了下:“其实这个说辞也没错。”
她的确是为了虚乐修双修道。
只不过弃修剑道一事,另有隐情。
衡玉轻声问:“那是怎样的契机,让祖师转修双修道的?”
是什么契机?
情女眼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那笑意有些凉薄,于是看上去,就像是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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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的势力越来越强。
元婴期和化神期的邪魔能拥有自我意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在背后行事,并且屡次向无定宗出手。
那绝对是无定宗历史上最惨烈的时光,时不时就有佛修遭到暗算,莫名其妙惨死。
他们的血浸透慈悲的佛像。
那段时间,东霜寒走进无定宗时,总觉得里面供奉的佛像都染上了一层血色。
邪魔不放过普通佛修,更不可能会放过已经成为无定宗精神支柱的虚乐。
几番暗算之下,即使虚乐多有防备,还是不小心中了他们的暗算——他和东霜寒一同中了春毒。
春毒取自化神期妖兽螣龙。
龙性本淫,此毒又是取自化神期,中了此毒者,必须靠交合才能化去毒素,否则必然会有性命之忧。
当时东霜寒的大道根基还没完全恢复,中了春毒后,她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
说到这里时,情女猛地低下头,肩膀用力颤抖起来:“我受过虚乐不少恩情,只要我需要,他从不吝啬帮助。唯独那一次,他一直在诵他的佛经问他的佛道,连一眼都没瞧过我。”
“……我甚至不能怪他。”情女的声音沙哑下来,里面夹杂着细不可闻的哭腔。
他有他的佛道,有他的苍生,佛道决不能被毁。
“那后来……”衡玉轻轻出声。
“后来啊。”
情女深吸口气,平复心情。
她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姿态。
“我实在受不了春毒,眼看着就要爆体而亡,虚乐问我要活着吗……”
情女自嘲一笑:“你明白心如死灰的感觉吗?即使你理解那个人,理解他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但你作为被他放弃的那一方,终究还是会意难平。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总之我……我放弃尊严,选择了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