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声音传来,暗含隐忍怒意。
邱秉文眸光微闪,据实答道:“儿臣去找过章大人,告诉他,锦风早已知晓林家逃难原因,林家当年,救了宗夫人,错陷此事中。”
闻言,皇上手猛然收紧,低低笑了起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邱秉文垂首不语,心底一阵阵发凉。
“你真是叫朕失望!”皇上猛然抬手,邱秉文挺直身子,扬起脑袋,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
半响,他缓缓睁开双眼,不期然对上一双失望的眸子。
“文儿啊文儿,朕同你说过多少回,越是身居高位,越要以德服人,如今丑事浮出水面,你第一时间想的竟是粉饰太平,朕这么些年的谆谆教诲,你是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啊!”皇上愤而摔袖,在房内来回踱步:“你想保全先皇的名声,名声,名声,又是名声!”
“就因为牧石松当年所为损了先皇的名声,他不顾江山社稷,不顾黎民百姓,在牧家血性男儿在外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派人扰乱牧家内宅。你可知,牧石松的嫡兄,铃君的父亲,便是为妻儿横死乱了心神,死于战场。”
“你又可知,若没有先皇这个景国最大的细作,牧家不会人丁凋亡至此。”
“如今,你还要保全他的名声。”
“先皇用心何等险恶啊,便是人已作古,也不愿放过牧家。”
陈梅作为先皇的人,会做出此等诱导之举,必定是因为先皇曾经授意。
皇上越说越生气,抬手在案几上一扫,奏折哗啦啦散落一地。
“父皇!”邱秉文仰望着那高瘦病态的男子,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已愁出无数银丝。
“事已至此,若不保全皇爷爷的名声,景国必乱啊!”
皇上一手撑在案几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次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皇!”邱秉文膝行上前,沉声道:“锦风还在追查陈梅的去向,说明他并不知晓此事,只要我们抓紧时间将暗道内东西搬出并把暗道填上,一切都可以这么过去,至于牧家,父皇日后多多照拂补偿便是。”
“照拂补偿?照拂补偿能将人命偿回来吗?”皇上冷笑,声音中添了几许哽咽:“牧家流尽了三代人的鲜血,不止是为了景国的黎民百姓,更是为了忠义二字,为了他们的君王,朕绝对不能负了他们。”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犹豫,不是害怕牧家反叛,更不是担心君臣离心,而是不愿景朝陷入混乱。
他是景朝的帝王,他要为自己的子民做考虑。
可身为君主,他更不能负了忠于他的臣子。
牧家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已经付出太多,他理应还牧家一个公道,一个迟来二十年的公道,哪怕最后民心乱,君臣离心。
皇上缓缓直起身子,面色凝重,嘴微微张开,意欲做出重大决定。
不待他发出声音,脖颈一痛,整个人无力地朝后倒去。
邱秉文眼疾手快地将皇上扶住,轻轻带到案几后坐下,摆出以手扶额的姿势。
他心跳得极快,面色却极冷静,眸中一片清明。
做完这一切,他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拉开,沉声道:“常公公,皇上宣牧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