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红色的袖摆在眼前闪过,一块软烂泛着光泽的水晶肘子也落在他的盘子里。
水晶肘子……何德何能。
钟玉珩格外的好脾气,言笑晏晏地问道:“陛下还要吗?”
不等小皇帝答话,脱不得身的宁诗婧脸色发黑,开口道:“小孩子一直吃肉怎么能长高?身为一国之君更该营养均衡,多吃蔬菜。那道清炒菜心、翡翠豆腐……都给陛下布一些。”
话里的不客气叫四周伺候的人齐齐哆嗦了一下,目光隐晦地看着传闻中,也是他们日常伺候的喜怒不定又高深莫测的九千岁。
他们的九千岁不但没有因为被颐指气使而当场翻脸,反而笑意盈盈像是得了什么好处,干脆地应声道:“是,是臣考虑不周。”
说着动作优雅而迅速地继续给小皇帝布菜。
小皇帝的面前迅速又多了不少碧绿的蔬菜,脸上顿时露出点苦色。
瞧瞧他这圆润的小身板吧!他哪里像是个喜欢吃蔬菜的?
钟玉珩态度实在是太过坦然,动作又从容优雅,带着说不出的贵气和好看,就算众人瞧见他的反常眼珠子都快脱眶了,也没一个发现他从始至终稳坐着,左手连动都没动。
宁诗婧忍不住叹口气,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意思很明显,钟玉珩你还要脸吗?
钟玉珩坦荡又无辜的回望过去,有娘娘这样的佳人在侧,脸是个什么东西?能吃吗?
没人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锋,只觉得两个人都容貌出众、气质绝佳,坐在一起像是一对璧人一般登对。
钟玉珩身后伺候的内侍大概是他的心腹,竟然看的抹了抹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喃喃说了一句:“这,这多像是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其乐融融地用膳……”
才说完,他的脸色顿时一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请罪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奴才罪该万死!”
小皇帝被这突然的动静惊了一下,犹豫着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宁诗婧的袖子。
钟玉珩神色莫测地看着身后的内侍磕头,不发一言,眼神淡淡的掠过身侧的两个人,指尖动了动。
这个年代的人成亲都很早,十六成亲十七生子的多得是,宁诗婧倒还小一些,钟玉珩这个岁数说小皇帝是他儿子真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只是身份天差地别,就算他现在位极人臣,也始终走的不是正途,被天下人唾骂。
就算他走的再高,在世人眼中依旧不被看得起,依旧是肮脏耻辱的该活在阴沟里的老鼠。
而不是像他们,像她一样,本就众望所归、身份最贵,是许多人一辈子穷极一生都无法触及只能仰望的存在。
钟玉珩垂下眼。
宁诗婧从他的手中将手掌抽了出来,他的指尖动了动,下意识地想要捉住她,却捉了个空。
像是他永远都抓不住不属于他的东西,任何东西。
钟玉珩的心底里莫名升起几分空荡和慌乱,抬眼看过去就见他的娘娘揽着小皇帝,含着笑意问道:“陛下觉得,该怎么罚他?”
于是他的眼神也就跟着落在了那个小胖团子的身上。
小皇帝看看脸色苍白、冷汗直流的内侍,犹豫了一下拽拽他家母后的衣摆,小声道:“他也没说什么,就不必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