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娇弱,从没吃过苦头……放弃他,她就能继续走向她的锦绣荣华。
放弃他吧。
反正,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努力地不叫自己露出分毫的难过,心却皱巴巴地缩成了一团,等待着她最后的审判。
像是在一寸寸的化成灰死去,又像是……等待着最后的铡刀落下。
“钟玉珩。”她哭了许久,嗓音也不那么甜软,带着点沙哑,拖长了叫他的时候像是在撒娇。
钟玉珩的眼神软了些。
他的娘娘啊,叫他喜欢的一颗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能这样叫他一声,他就觉得哪怕是被丢下也不那么难过了。
宁诗婧的眼底莫名又涌上了些泪意,她的声音却很平静,又喊他一声:“钟玉珩,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无所谓的样子真的很让人讨厌?”
钟玉珩一怔,然后脸上一疼。
他的太后娘娘,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又一次扬起手来,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宁诗婧嘴角的笑意有点冷,道:“哀家准你去死了吗?你就口口声声又是杀了你又是要放弃的。哀家自己不会做选择吗?”
“明明是个窃国奸宦、无耻小人,装什么大义凛然的忠义之士?用得着你在哀家面前做出一副要为国捐躯的忠臣模样吗?”她恶狠狠地骂:“奸臣就是奸臣,生来就是一副反骨,装什么忠良。”
钟玉珩感觉自己那颗冰封的心,似乎有什么在渐渐破土,他露出点无奈,道:“臣……”
“臣什么臣!知道自己是臣子就好好地听哀家这个主子的话!你这条狗命都是哀家的,‘君要臣死不得不死’不知道吗?哀家不许你死,你也敢死?”
宁诗婧咬住下唇,重重的抹了一把眼睛。
说什么何必呢,装什么将生死置之度外,假装什么淡然无所谓。
他的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分明在难过,在下雨。
他的眼睛,分明在苦苦地哀求她,哀求她不要放弃他,不要留下他一个人。
他明明,也想活下去啊。
她努力地板着脸,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一把抬手从阔袖中抽出一柄锐利的宝石匕首,压在他的脖颈上,恶狠狠地威胁道:“说,说你想好好活下去。你要是不说,哀家就用这匕首割开你的喉咙,扔到溪水里喂鱼。”
钟玉珩看着她。
她可真凶,完全不像在宫中时候端庄高贵又温柔。
可是,她凶的他眼眶酸软,冰封的心脏察觉到了难得的暖意,一点点重新恢复了跳动,有什么真切的抽芽生长,片刻便长成了参天巨树,扎根在他的骨血里。
他不知道,他那双黑色的眼眸渐渐地洇出了水意,汇聚连成一丸哀伤的水珠。
而他在这水珠后面慢慢的笑了起来,嗓音带着痛苦折磨之后含着泪意的潮湿,缓慢而又坚定地道:“是,臣想好好活下去。”
他虔诚地看着他的娘娘,像是祈求,又像是宣誓,重复道:“娘娘,臣想好好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