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敢那样逼问他,为什么不去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在这些清官忠臣的手底下到底是过得什么日子?
孙丙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公子的情绪仿佛不对,顶着那骇人的杀气和冷锐的气势,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声:“公子?”
钟玉珩陡然回神,将罪状递回去,冷淡的道:“放他下来画押。”
那高文昌早就被打的没了筋骨,只要能不再受刑哪里还管别的什么,忙不迭的老老实实签字画押。
画完之后也顾不得浑身的疼,像条断了腿的老狗爬到钟玉珩的脚下,颤巍巍地哭道:“九千岁,九千岁,我都认罪!求您放我一马……不,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吧!”
“给你个痛快?”钟玉珩的眼底满是血腥,抬起黑色的皂靴一把将他踹开,冷声道:“本官给你一个痛快,谁给你手下的那些亡魂和无辜受到牵连的百姓一个痛快?!”
这些人,怎么敢!
想到入宫之前,他在路上看到遍地尸山血海、饿殍遍野以至于易子而食的景象,他强压着怒气闭了闭眼。
这哪里是清平的人间,这分明是炼狱!
“九千岁,臣罪该万死……臣不敢狡辩,求求九千岁给臣一个痛快……”高文昌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拒绝,重新爬起来嘶吼着哭求。
孙丙不屑地看着他这副模样,冷笑一声:“这些个蠹虫,个个都是猪狗不如没有骨头的东西。”
钟玉珩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他想,若是让小太后看到这幅景象,她会怎么样?
大惊失色指责他残忍冷血,还是从此惧怕他见之如遇蛇蝎,避之唯恐不及?
他猛地皱起眉,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牵扯了太多的心神,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同一团会叩头的烂肉的高文昌,沉声道:“高大人。”
高文昌浑身的血肉一抖,顿了一下磕头更凶,道:“九千岁请吩咐……”
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钟玉珩压低了嗓音,重新换了个叫法儿:“高参政。”
高文昌的动作猛地停了,身上的伤口崩裂,血液浓稠地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仿佛他这个人也是如此的污秽不堪。
他迟迟没有动作,钟玉珩却并不着急,而是缓缓地抬起脚。
皂靴黑色的背面贴在高文昌的下巴上,将他那张被民脂民膏养的肥白又布满血迹的大脸抬起来。
钟玉珩短促地笑了一声,又换了个称呼:“高昌盛。”
高文昌,不,高昌盛的眯缝眼里顿时露出莫可名状的惊骇恐惧,浑身肥肉抖得快要飞出去,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怎么会……
“高参政,理当猜得到本官要问什么。”钟玉珩浅浅的笑开,一时之间整个昏暗的囚室都被他的笑容照亮:“本官耐心很少,高参政可要好好思量。”
高昌盛却只觉如坠冰窖,整个人心肺冷透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谁……你为什么,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