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时回到单位是一个小时之后,研发所在的几层楼依旧灯火通明。
她径直去了研发二部。
二部往下又按职能细分了很多组。
穆夏在的技术3组,只剩下她一个。
办公区的大灯没开,只有一盏台灯照着窗边一角。
在这里等我。韩青时对赵嘉卉说,随即脚步轻缓地朝穆夏走去。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得很不踏实。
韩青时温热的指尖一碰到脸颊,她冷冰冰的身体立马大幅度抖了下,有醒来的迹象。
韩青时及时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俯身下来,轻声说:是我,再睡一会儿。
穆夏听到熟悉声音,唇角扬起,脑袋在臂弯里蹭蹭,很快又安心地睡了过去。
韩青时没走,坐在一旁等她。
中央空调停掉之后的办公区空荡阴冷。
韩青时坐了不到五分钟,身体就开始发凉。
穆夏睡着,代谢低,体温会降得更快。
稍作犹豫,韩青时伏在穆夏耳边,哄着她说:夏夏,我抱你去楼上睡,那里暖和。
穆夏睡得迷糊,潜意识却还担心被人看见,给韩青时添麻烦。
她哼哼一声,把脸埋进臂弯里表示拒绝。
韩青时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更柔,现在没人了。
穆夏还是没说话,但绷着的肩膀逐渐放松下来。
韩青时看到穆夏的反应,知道她是答应了,遂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揽着腰,一手穿过膝弯,将她抱了起来。
轻得让人诧异。
穆夏感觉到温暖,本能往韩青时怀里缩。
韩青时心疼地用嘴唇碰碰穆夏额角,抱着她快步往出走。
一直等在门口的赵嘉卉看到,先一步去按电梯。
到达韩青时办公室,赵嘉卉马上打开空调,将温度调得很高,又出去拿了自己放在办公室的毯子过来给韩青时。
韩青时接过来,动作轻柔地盖在穆夏身上。
看到她舒服地将下巴缩进去,才终于松了口气,站起来对赵嘉卉说:嘉卉,你先下班。今天太晚,明天上午不用上班,在家休息够了再过来。
赵嘉卉,您呢?
韩青时低头,柔软目光紧锁着穆夏沉睡的脸,我陪着她。
赵嘉卉担心,您这两天出差来回奔波,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撑得住。
好吧,那我先走了,有事您随时打我电话。
嗯。
赵嘉卉一走,偌大办公室静得落针可闻。
韩青时脱了外套,松开衣领,曲腿坐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夏。
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嘴唇干得起了皮,白净脸上也没了往日的明媚,整个人灰蒙蒙的,是被生活所累的成年人才会有的疲惫状态。
她还没毕业,就已经提前感受到了职场的压力。
韩青时心疼,但没办法帮她。
这是每个成年人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挨过了,前途似锦,挨不过,一辈子碌碌无为。
想起穆夏那晚对走后门的拒绝和有关骄傲的承诺,韩青时绷直的唇角逐渐有了弧度。
她所认识的这个姑娘是个志气的姑娘,必定不会甘于后者。
怕吵到穆夏,韩青时只敢抬起手,隔着一段距离,缓缓抚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唇心,悄声问她,我说的对吗?
不知道心有灵犀是不是真实存在。
韩青时刚说完那句话,穆夏的眼皮就动了动,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睡意十足的嗯。
韩青时以为穆夏要醒,收回手。
她却又不动了。
醒了?韩青时问。
穆夏努力抬起眼皮,很快又撑不住合上,下巴缩得更里,一番挣扎着实艰难。
韩青时再不舍得打扰,安静地坐着看她。
大概是韩青时的眼神太过火热,穆夏禁不住再次睁开眼睛,朦胧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半天认出来,人顿时清醒过来,兴奋地朝她伸出手说:阿时,你回来了!
韩青时起身坐到沙发上,接住穆夏的双臂,将她抱起来靠在怀里,很慢地说:嗯,回来了。
穆夏委屈巴巴地抱着她,丝毫不掩饰惊喜过后扑面而来的矫情,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韩青时如实回答。
一年中,她几乎有一半时间穿行于世界各地,有些地方即使陌生到第一次去,也不会生出多少想家的念头。
最近出门,她总觉得时间太漫长,路途太遥远。
一静下来就在想: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看看被她留在家乡的那个姑娘,抱一抱她,再亲一亲她。
现在见到了,她就这么做了。
湿热的吻从脖间开始。
等穆夏耐不住,主动将嘴唇送过来,再慢慢摩擦过她的下巴,碰碰鼻尖,然后张开唇,热情吮住。
过了很久,积攒的想念终于沉淀下来。
两人仍然拥抱在一起,享受这个亲密姿势带来的踏实。
辛苦吗?韩青时问。
穆夏猜想她肯定是知道这两天发生的事才会这么问,便没掩饰,辛苦啊,不过,这是程序员的工作常态,迟早要习惯。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转到计算机?以前的专业不好?
不全是。穆夏不安分地手指卷着韩青时的头发,我高考没考好,录取专业是调剂的,一般,可能也是当时年少气盛,心里有遗憾吧,想着学校肯定没法换,那我就换到最好的专业,这样多少是点心里安慰,结果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穆夏这话是真话,也有玩笑,比如一失足成千古恨。
其实没那么夸张,她知道这个专业辛苦,但爱它也不假,至少很多时候它带给她的乐趣大于压力,就像前些天,她用专业所长给韩青时写的那封特别的表白信。
韩青时有些跑神,她听到的重点不在最后,而是高考发挥失常。
记忆里,穆夏拿到了保送。
以你的聪明,高中成绩应该不差,怎么会发挥失常?你们学校没有保送?韩青时试探着问。
穆夏叹气,本来可以保送的,名额下来之前,我回了乡下老家,在那边参加的高考,保送的事自然就泡汤了。
原来是回老家了。韩青时被爱意浸染过的目色沉下,望着前方喃喃自语,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你。
什么?穆夏听不清,坐起来问她。
韩青时笑了笑,说:没什么,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候回老家?
穆夏,我外婆生病了,几个舅舅推三阻四不想照顾,我爸说自己为人女婿,既然娶了人家姑娘,就有责任给人姑娘的母亲养老,所以关了打拼半辈子才在城里开的一家裁缝店,回了老家。他们本来不想让我回去,是我担心外婆,硬要跟回去,结果高考那几天特别热,中了暑,发挥得差强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