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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灯会会宰相(2 / 2)

“他果然安排了人, 暗里搜查蓬莱春。咱们过来六辆马车,全都停在后面的僻巷中, 他们派人翻查后, 又进了酒楼里。”宇文基道。

“叫人设法阻拦, 务必倾尽全力。记住——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让杨坚相信, 努乞已经被我们的马车带到了这座酒楼, 伺机逃脱。全力阻止他们搜查, 哪怕起冲突得罪人, 闹得越厉害越好。”

他口中的努乞, 便是杨坚垂钓已久的大鱼。

努乞是北凉鹰佐的表亲,暗中与宇文家来往,这回亲入京城,未料被杨坚的人现踪迹,摸到了宇文家门前。这位鬼祟前来的北凉贵族算是宇文家通敌的如山铁证,杨坚势在必得,宇文家死捏着绝不肯让他落入杨坚掌中,双方躲藏对峙许久,努乞仍旧困在宇文家,逃不出杨坚布下的铜墙铁壁。

杨坚以宇文坚为靶子,攻势渐厉,大有要跟宇文述撕破脸面,借故冲入宇文府搜查的架势。

宇文述没能沉住气,便想趁此花灯会满城混乱的时机,暗度陈仓。

宇文基身在宇文府,知道外围杨坚的严密布置,这会儿走了一圈口干舌燥,忙抓了茶水润喉,“儿子明白。那位……他还没来?”

“往那边看花灯去了,不知卖的什么关子!”

“花车已经备好了,他……”

“尽量推后,等杨坚进了这边再安排出。”宇文述吩咐罢,往窗外远眺。隔着重重人影,终于看到了几乎被人群淹没的那几个人——杨坚的黑衣并不显眼,但他旁边那身漂亮的披风格外夺目,宇文述何等老辣的眼神,远远瞧见,往左右翻找,果然看到了杨坚和战青。

他们已开始往回走。

宇文述稍稍舒了口气——小半个时辰后花车就得驶来,他并不希望杨坚来得太晚。

隔窗瞧过去,那几个人走得不紧不慢,将回程路侧的花灯细细赏玩,因有屋檐窗扇阻隔视线,时隐时现。宇文述心里简直将杨坚骂了八百遍,不知道那么冷硬狠厉的人,怎会突然起了心思,去赏玩花灯。

强压火气等了两炷香的功夫,才见杨坚姗姗来迟。

满街花灯映照之下,蓬莱春门口亮如白昼,杨坚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让宇文述生出种错觉,仿佛今晚杨坚来蓬莱春真的是为陪旁边那身份不明的姑娘赏灯,而非跟他殊死搏斗似的。

宇文基跟宇文述对视一眼,向李昺招手,一同出了雅间。

不过片刻,便在廊道内跟杨坚不期而遇。

“拜见皇上殿下!”两人从远处走来,像是正要进雅间的样子,见了杨坚,齐齐行礼。

杨坚脚步稍顿,一副楼梯走上来,浑身已是惯常的冷肃威仪。

“宇文大人也来赏灯?”他稍感意外。

“家父这两年爱热闹,嫌府中无趣,特意过来赏玩。”宇文基意态恭敬。

“宇文护也在,那可得见见。”杨坚从善如流。

宇文基当即挑起门帘,躬身请杨坚入内,里头宇文述听得动静,也正缓缓起身,待杨坚进门后,便含笑行礼,请他入座。

杨坚当然不会入座,但眼前是当朝左相,他还需存几分客气,不免寒暄。

他的身后,战青紧随而入,示意刘铮守在外面,伽罗和岳华则随之进去。

伽罗在照面之初就看到了跟在宇文基身侧的李昺,讶异过后,淡然垂眸进门。

李昺却不似她波澜不惊。他认得伽罗的身形,认得伽罗的眼睛,所以即便伽罗红纱覆面,依旧很快认出了她。上回在鸾台寺遇见的事犹在眼前,因杨坚将建章宫守得严,他探不到半点内情,疑惑了两个月,仍旧不得要领。

谁知今日,伽罗竟会再次出现在杨坚身边?

她通身上下的打扮,早已跟淮南时天真雅丽的少女不同。昔日的垂髫青丝利落挽起,头顶那饰物的白玉流苏和红宝石打磨得光圆柔润,质地名贵,必定价值不菲。面上的红纱金片、身上的精致衣裙,女侍卫的贴身守护,皆可见她所受的优待。

那袭霞红色的披风蒙了薄纱,被廊道里的灯笼光芒晕染,曼妙之极。

李昺只觉得那背影美极了,有些失神,脚步缓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他见惯了宇文兰珠的名贵衣裳饰,对于伽罗这身装束,大致有数。即便是宇文兰珠这位跟公主们相交甚好的相府明珠,也甚少有如此精致的披风,那么杨坚待她,恐怕不是寻常礼遇。

李昺心思翻滚,最末入内,放下珠帘后,站在宇文基身后。

“……宇文护劳苦,确实该多散心。”是杨坚的声音。

“为百姓谋福祉,为太上皇分忧,都是老臣分内的事。”宇文述也不脸红。

杨坚端肃如旧,抬目看到李昺,遂道:“这回户部账目的事,还是这位姚……”他顿了下,只作想不起李昺的名字,“压了三四年的账目,他能在两月理清,真是难得的人才。户部这位姚神算的名声,连本宫都有所耳闻。”

提起这茬,宇文述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得强笑客气。

杨坚话锋一转,“难得宇文护有兴致带家眷来看灯,本宫不打搅。”

宇文护做贼心虚似的稍稍闪避目光,旋即拱手,瞧着杨坚往外走的背影,“恭送殿下。”

待杨坚离去,那张精明带笑的脸霎时沉了下来。杨坚最末那句,显然是怀疑他将努乞带到了蓬莱春,这正和他的心意。只是李昺在户部的事……

他狠狠地瞪了李昺一眼,半句话也没说,冷着脸坐回椅中。

李昺去户部的事是宇文述亲自安排,原意是怕宇文坚照顾不到户部时,由这位女儿亲眼相中的女婿在里面周旋,能省些事。谁知李昺连脚跟都没站多稳,竟给他捅了个不小篓子?

户部的账目纷繁冗杂,陈年旧事颇多,每年又有新事情,积攒了不少旧账。

当时宇文坚在户部钱粮上做手脚,多凭这些烂账,才能遮掩踪迹。

这回裴蕴奉命查办户部亏空的案子,妄想理清户部账目,却是蛛网一般,难以下手。宇文坚自信天衣无缝,父子又忙着应付杨坚在鸿胪寺的手段,听李昺说他接手了梳理账目的事,想着是自家人,故未太留心。

谁知就是这位自家人,竟用了两月的时间,将这四年户部的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结果递到御案前,令不少懂门道的官员十分震惊——凭一己之力,理清数年账目,实在是件难比登天的事情!李昺却做得干净利落,每笔账目标注得清清楚楚,存疑处也都列出来,比在户部待了十几年的人还要老道。

这份本事令人侧目,李昺也着凭他的本事实露了回脸,叫许多人看到他的才能。

却气坏了宇文述。

比起鸿胪寺的事,户部那边的罪名他还能包得住,只是忙中添乱,着实气人。他从隋太祖杨忠那里得知结果,回去后叫来李昺一问,那位供认不讳,还一脸茫然,说他是怕耽误了公务给人落下话柄,反丢了宇文护的脸,才会使劲浑身解数,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

宇文述气得倒仰,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李昺才进宇文家没多久,对宇文坚在户部的手脚丝毫不知情,闹出了这种事,也不能全怪李昺。

只是心里终究存了疙瘩,今日杨坚故意提起,更是气闷。

几堵墙外的雅间,杨坚临窗而坐,倒颇悠闲。

李昺故意露脸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在意,方才提起,不过是顺手给宇文述添堵。

朱雀街上游人熙攘,蓬莱春里也聚集了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客满为患。暗中安排的人寻机过来禀话,详细描述了他们搜寻努乞、宇文家极力阻拦的事,他心中更是肯定了猜测。

“继续让他们全力搜捕。”杨坚嘱咐战青,“但苏威那边的人,绝不可调动。”

“可是殿下……”战青还是有点悬心,“倘若宇文述真将努乞带来这里,待会花车一来,人群混乱,怕是真就捉不到人了。”

“努乞还没出洞,宇文述没这本事。”杨坚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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