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2101的门带上了。
程湛兮没有在楼道久留,转身进了对面。
郁清棠脱了鞋,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光脚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来。对面的墙上挂着重新挂回外面的《暴风雪》,画布里阴沉呼啸的暴风雪夹杂着狂暴的水汽,从画框里涌了出来,将她如渔船高高抛起,冰冷的海水涨起来,从她的脚踝开始,一点点淹没到她的脖子,口鼻和眼睛,还在继续往上漫。
客厅里充满了海水,郁清棠闭着眼睛躺在海水里,任由熟悉的窒息感包裹住她,头脑放空,随水逐流。
郁清棠看了那幅画很久很久,唇角要笑不笑地勾了一下,笑意却不及眼底,神情漠然。
她勾过沙发上的薄毯,展开盖在自己身上,直接躺下来闭上眼睛。
过了会儿,她睁开眼,把毯子按原样叠好,起身回卧室。
她从来不在家里的沙发上睡觉,没有例外。
长发擦到半干,郁清棠从充满水汽的浴室出来,脑海里依稀闪过一幅画面,未能成形便被郁清棠强行驱逐出去。她的脚步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保持着平常的速度走到床沿,随手拿起抽屉的一本纯英文的专业书,没什么表情地靠在床头翻阅。
时间跃过十二点,郁清棠合上书,手肘撑在枕头上,躺了下来。
黑暗容易让思绪无法遁形,郁清棠把台灯调暗,但没有关掉,在微微刺眼的光线里渐渐睡了过去。
她庆幸自己因为幼时的事,练就了无法记忆梦境的本事——从前她总是喜欢幻想,残缺的人生能够在梦里得到圆满,郁辞没有因她而死,她有幸福的家庭,有疼她的爸爸妈妈,在爱和温暖里健康快乐地长大。
醒来却只能面对冰冷的现实。
郁辞成了灵堂相框里的黑白照片,外公外婆嘴上没有说但郁清棠知道他们也怨过,为什么他们优秀的女儿早早去世,留下一个聋哑女孩。郁清棠仍然记得那年冬天,他们受卫庭玉所托去首都的乡下接她,那是她第一次见外公外婆,根据她贫瘠的知识,知道他们是妈妈的爸妈,她把自己的脸洗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梳好,换下旧棉衣,穿上她偷藏起来的本该留到明年穿的新衣服,在院子里等他们。
那时的外公外婆头发还没有全白,只是白了鬓角,身体看起来还很好,他们看到站在院子里像一棵沉默的小草一样的郁清棠,神情复杂地问旁边的佣人:“就是她吗?”
佣人巴不得早点摆脱郁清棠这个拖油瓶,早日回城,兴高采烈道:“对,是她,卫清棠。”
东西都提前收拾好了,也没什么行李要带的,都被佣人克扣得差不多了,郁清棠把程湛兮送她的画叠起来藏进了贴身衣服里。
方文姣牵起郁清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