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墙上的倒计时已经从19个小时,跳到15个小时的时候,歌琰也终于感觉到此前那股快要让她窒息的冰冷已经彻底消失殆尽了。
不仅如此,她的手掌心,也开始慢慢地浮现出了细小的薄汗。
在这四个小时里,蒲斯沅的姿势几乎没有变过,他始终目光沉静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手则牢牢地扣着她。
歌琰这时咬了下唇,终于轻轻地从他的手心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蒲斯沅感觉到了,侧过脸朝她看了过来。
她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微微把视线偏过去了一些,没有正视他的眼睛,语气也有点儿别扭:“没那么冷了,我都出手汗了。”
他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这时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了墙壁边的温度计旁,然后低声开口:“18度了。”
“真不容易啊!”
歌琰坐在地上,高兴得都快喜极而泣了,为了表达她的欣喜,她甚至都想要站起身和他击个掌去。
只是可能她身体素质再好,和某人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些。某人被冻了四五个小时,却还是能立马从地上一跃而起,连气儿都不带喘的。而换作是她,刚想要起身,就发现自己把腿给坐麻了……然后半条腿直接抽住了。
于是,当蒲斯沅转过脸时,就看到她一脸吃屎的表情卡在了一个半蹲着的位置。
他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而火吻小姐虽然自己状态狼狈,但抓别人的微表情却一抓一个准,此时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指着他道:“你不许笑!把你快咧到耳朵边的嘴唇给我收回去!”
蒲斯沅抿了下唇,完美地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这时几步走过去,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歌琰努力地装作凶狠的样子瞪了他两秒……然后“凶狠”地把自己的手颤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主要是不借他的力,她还真的有点儿起不来,她感觉自己的半条腿都没知觉了。
等她抓着他的手,好不容易从地上站了起来,又在原地上下左右蹦跳了好几下,才算是彻底把刚刚那股麻劲儿给缓了过来。
蒲斯沅全程充当了一支安静的拐杖,甚至在她扭出一个像在蹲坑一样的姿势的时候,也绷住了脸上的表情。
眼看她似乎是恢复好了,他刚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就发现她忽然轻拽住了他的手指。
他静静地注视了她几秒,而后慢条斯理地递了一句话过去:“还没牵够?”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但仔细去辨别,就能发现,他现在对着她的语气里,比起之前,要多了不少常人才会拥有的“感情”色彩。
尤其是歌琰,甚至从这句话里,直接地听出了一丝调侃和揶揄。
于是,她一手插着自己的腰,苦大仇深地盯着他:“蒲斯沅,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好好说话,别老调戏女孩子?就你这个样子,等我们从这里出去之后让你的组员们看到,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蒲斯沅云淡风轻地接受完了这段话,连一秒都没有停顿地回道:“我记得在进密室之前,有人问过我是不是从来没有不正经的时候。怎么,现在看到了不正经的一面,就想要翻脸不认人了么?”
要是言锡童佳他们现在真的在这儿,估计会活活被他们老大此刻的言论给吓晕。他们跟了蒲斯沅那么多年,都不知道他们能用行动说明就绝对不多说一个字的死神能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话里还能有调侃等“表情符号”。
歌琰听完这话,脸“唰”地就红了:“……你闭嘴。”
他抿了抿唇,示意她可以开始她的表演了。
歌琰缓了几秒刚刚的脸热,然后咬了咬牙,终于问出了一个已经在她的心头盘旋了很久很久的问题。
她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开口问他:“我和你,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她对他的过去和生平一无所知,只是知道他曾经是黑客之王、现在是shadow的死神,过去她在cia的时候,她也确信自己和他从无交集。
她年少时出生和居住的地方都是英国,后来是因为她父母出事,她才通过机缘巧合来到了美国,加入了cia。小时候的记忆,如果要追溯起来,实在是有些困难,但是她却觉得,他们两个的人生轨迹唯一有可能的交汇点,应该就是在她来到美国、加入cia之前了。
那也就是从她的小时候,一直到她的父母去世、和歌芊芊走散的这个时间节点了。
她从最开始在黑帽大会上见到他,看到他的手、他的眼睛开始,就已经在回忆里拼命地去翻找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而后来一次次的靠近,直到现在与他十指相扣,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手心的温度,她也已经有六成的把握可以肯定,她一定曾经在哪里与他相遇过。
虽然她总觉得,他们曾经在哪里见过彼此这件事,听上去总像是天方夜谭。
这一次,蒲斯沅并没有很快就回答她。
他低垂着眼眸,视线从她有神澄亮的眼睛开始,慢慢地落到了她挺翘的鼻子、樱唇、柔软的发丝,以及她脖颈后微微露出来一些的火焰状胎记上。
他这一生至此,因为成为了shadow的一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曾经见过无数的人。
老人、中年人、年轻人、孩子。
女人、男人。
生者、死者。
犯罪分子、帮凶、受害者、普通百姓。
官员、特工、医生……
因为他过人的记忆力,这其中的许许多多,他甚至到现在还能记得起对方的相貌。
可是,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他不仅记得对方的音容笑貌,甚至连对方头发的颜色、身体的骨相都记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个人脖颈后的一处火焰状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