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夜书屋>历史军事>嫁给暴君和亲>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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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 2)

她身着的正是自己亲手绣的公主嫁衣。

低眸的瞬间,鬓边的珍珠翡翠步摇滑落在她掌心。她接住步摇,一怔,她认得,这也是皇后为公主预备的出嫁发饰之一。

画溪推开车窗,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铅云低垂,坠在天际,湛蓝的天换去京城惯有的青灰,被乌云掩映的地方透出香灰般的灰。鸿雁南去,仿佛谁将它们的咽喉扼住,发出嘶哑而自由的长鸣。

一望无际的草场,草木枯黄,成群的牛羊在牧羊人的驱赶下奔往帐篷。

长长的送亲队伍逶迤蜿蜒,无比壮丽。

朱墙琉璃,已是故乡。

驿站内。

桃青伏于画溪膝边,泣泪如珠下:“都怨我不好,那日若不是我多唇舌,公主就不会迁怒于你,你也不至沦为弃子,被发配到柔丹。”

画溪苦笑,像她这种人,身如浮萍,无根无须,前途在哪里还不是靠主子一句话。

这两年她已有察觉,公主弃她是早晚的事,只是没想到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弃她。世人皆知柔丹王景仲生性残忍,恨极大邯国皇室,公主嫁去柔丹,必生受其折磨,死受其辱,下场凄惨。

画溪闭目许久,才将眼中的泪水狠逼回去。

不过她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她摩挲着金线绣的合欢花瓣,当初她以为公主会披上这件嫁衣出嫁,她绣得格外用心,阵脚细腻得无比顺滑。

画溪轻垂眼睛,声音又柔又低:“主子之所以是主子,就是因为她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你我知道她多少的事?留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怎么能放心?我为她所弃不过是早晚的事,就算不是因你,还会因为别的,她有的是法子处置咱们。在京城是活,在柔丹也是活。至少现在还尚存一息,比被拖出去喂野狗好。”

画溪浅粉樱唇微阖,轻抿了下,唇角漾开一声极浅的叹息:“况且留在京城又有什么好?”

桃青方才止住的泪水似雨淌下,泪水滚入口中,她尝到酸涩的滋味。这些时日,她不知哭过多少回。既为自己,也为画溪。她和画溪同病相怜,幼年入宫,遭宫人所欺。唯一不同的是,她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时,画溪已是公主面前的红人,她将她从淤泥里抱起来,洗干净身子,换上柔软新衣。

十余年来,两个无根的人,互相偎依取暖,亲如姐妹。

画溪的难处,她怎能不知?这两年画溪长开了,丽色殊容,冠绝京城。对她姿色垂涎三尺的人不计其数,留在京城最好的结局,无外乎是被公主送给哪家达官显贵,沦为显贵的玩物。

玩物不被敬重,可随意发卖赠送。

而现在,她是大邯皇帝亲封的安阳公主,金枝玉叶。

只是那柔丹王是出了名的凶狠暴戾,有传言说他当年在攻打丹夕国后,大肆屠戮,三日之内丹夕国血流成河。桃青脸色越来越白,忐忑发颤,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声音里也带了一丝颤音:“画溪,要不然我们逃吧?逃去山林村野,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你绣绣帕子,我拿出去换钱也足以维生。”

画溪双手交叠放于膝边,温声细语:“哪有那么简单?不说柔丹迎亲和大邯送亲的卫队,就算我们逃出去,苍茫草原,你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跑吗?你我不会骑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桃青从脚心开始生寒,寒意顷刻间漫卷全身。她隐约明白,她们看上去风光无限,却什么也由不得自己。

就在这时,嬷嬷来喊桃青,柔丹那边的人要见公主的侍女。队伍再有三日便至柔丹国都,须告知公主柔丹风土人情和柔丹王的喜好憎恶。

桃青没和柔丹侍卫接触过,只远远瞧过他们,个个须发虬髯,不修边幅,打眼望去便是不好相与的。

离京之前,龙洢云给画溪灌了迷药,以免她早早醒来,中途脱逃。桃青日夜近身服侍画溪,林嬷嬷负责和柔丹那边交接。

桃青气得不行,大邯是柔丹上国,以公主尚柔丹王,公主地位理当高于柔丹王,哪有公主女使去见柔丹使臣的道理?但如今柔丹势强,大邯朝不保夕,哪敢端上朝架势?

桃青微敛眼眸,深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去见柔丹使者。就算他们是阎罗厉鬼,她也不得不见,眼下画溪自顾不暇,她必须坚强,至少不能拖后腿。

今日来见她的亦是柔丹女使,柔丹女子比起大邯女子的柔美娇弱,更多几分爽朗大气。桃青略舒了口气,好歹不是见那些嗓门如铜锣的兵将。

桃青认真听女使说柔丹各种风土人情,一一记下。

回到驿站,诸宫娥正在廊外打双陆,喝酒赌钱,毫无规矩。桃青气得臭骂:“让你们伺候公主,你们就在这儿喝酒赌钱?还有没有规矩?”

琴心闻言,呵了一声:“桃青,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当年我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你们公主看到我都要磕头行礼。你还真以为画溪飞上枝头当凤凰了?没准儿明儿大家就都得死,你冲我嚷嚷什么?”

她声音极大,屋里的画溪也听见了。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桃青撸起袖子,正要上去打她,忽听画溪轻唤她:“桃青,进来吧。”

琴心翻了个白眼:“你的公主叫你呢,快进去伺候她吧。”

桃青剜了她一眼,背过身,抹了抹眼角湿意,推开房门。

画溪除去衣饰,拥被坐在床上,双手环膝,长发垂下,人缩成小小的一团。桃青心酸难忍。

画溪侧眸,抬眼望向桃青,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过来坐。桃青迟疑了下,如今两人身份有别,画溪努力扯出笑脸,说:“今晚,你陪我睡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可是……”

画溪把手搭在桃青的手背上,开口说:“傻姑娘,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妹妹。这些年,我待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

两人相视一笑,言尽于此,其他的便不必说了。

桃青除去鞋袜,睡在画溪身侧,宽慰她:“你的命很好,每次都能绝处逢生;小时候家里贫穷,快饿死的时候,进了宫,有饭吃有衣穿有片瓦遮头;被浣衣坊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公主又救了你;公主忌惮你的美貌,尚未置你于死地,你摇身一变,成了安阳公主。你定有福星相佑,福气不止如此。说不定你嫁过去,柔丹王就对你情根深种,把你捧在掌心爱护有加。”

福星一说,虚无缥缈。若真有福星佑她,又怎么会忍心看她这些年过得这么小心翼翼?她顺着桃青的话,化开一声长叹:“若真有福星庇佑,我只盼着它保佑我让景仲当我是透明的就好,可千万别把我捧在掌心里。”

她轻声地叹,眉心蕴了化不开的愁。

柔丹王是一国君王,指不定有多少女人。这些年她在皇宫里见识过的争宠戏码还少吗?为了得到君王一顾,有些人疯魔似的残害她人。若真成了景仲掌心里的人,他的女人们还不恨得牙痒,到时候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更何况,传闻中景仲生啖人肉,渴饮人血,是闻名遐迩的双足野兽。

想到这里,她牙尖就忍不住颤抖。

“说不定传言有误呢?”桃青轻轻偎依在她肩上:“说不定是那些人看景仲太厉害,故意把他说成十恶不赦的魔鬼,让世人痛恨他仇视他,看不起他。”

她越说,声音越低,她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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