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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位(1 / 2)

云妃复位。贤妃久病不能服侍圣驾,昭仪金氏才貌俱全,晋为惠妃。

春光烂漫,人心自然尤为舒畅。雪妃、珍妃、云妃、新晋惠妃当头,随后新晋昭仪余箬青、新晋昭容张玉菱、新晋昭华柳无尘,以及重新扩充上来的修仪白燕,原就为修容的孙雨桐、修华何婉儿以及名额齐全的充容充仪充华,共计13人,齐聚和坤宫,一起向王后长孙清涟行礼请安。

长孙王后内心隐含忧愁,但是脸上却是带着越发自信的微笑,淡淡地,吩咐:“各位妹妹,都请起吧,看座。”吩咐兰瑟:“新到的樱桃,拿过来给各位主子们尝一尝。”

蓬莱南部特别培育的紫玉樱桃,个头大若龙眼,肉厚汁多,味道甜中微微带酸,当真是佳果中上品。嫔妃们都是用了早膳来的,季节又正是春天往夏天过度时,较为干燥,比起一般零嘴儿,这东西可谓享用了正好。

修仪白燕是本届秀女中选进来,其父亲是翰林院学士,兄长为吏部官吏,一味的会看上方的脸色,尝了两颗果子,立刻笑着对王后道:“王后娘娘,早听闻您是养生的行家,这时候吃些这样的东西,口齿生津也便罢了,心情格外舒坦爽快,真是好极了。”

修容孙雨桐因为嫔妃们纷纷晋位,自己原本也寄希望能再上一步,偏偏到她这儿,机会就被白燕给抢了,所以不甘落后说起话来,且口气还酸酸的,道:“白修仪,才入宫多久啊,就学会这一套啦。”也吃了颗紫玉樱桃,将核轻轻吐在宫女琪芳伸过来的盖着手绢的手中,极为不屑地嗤鼻道:“谁不知道这贡品好,偏生你巴巴地要第一个说出来。”

白燕受不住激,顿时跳起来,喝道:“你说什么?”

孙雨桐毫不畏惧,立而相迎:“你想怎么样?”

王后见状,严厉制止道:“好了!”

两个人这才收敛。

静立向王后施礼,王后教训两个人道:“都是在一起生活的姐妹,漫漫长日,最需要的就是各自之间相互提携、相互体谅。”对孙雨桐道:“孙修容,你是宫里的老人了,虽说白修仪高着你一头,但是毕竟宫规礼仪你知道得多一些,合该让着。”

孙修容捏鼻子忍着,万福道:“臣妾知道了,谨遵娘娘教诲。”

白燕立刻神气活现摇头摆尾起来。

王后却又冲着她说:“白修仪,你毕竟年轻,官面儿上你是比孙修容位份高这么一级,但是长幼有序,你也该尊重她。”

孙修容接着王后的话道:“听到了吗?白修仪。”

白燕想瞪她一眼,奈何王后教训在前,岂敢公然放肆?只有收起狂态,忍气吞声行礼道:“王后娘娘教训的是,臣妾谨记。”

她坐下来后,屋子里各妃嫔便随意和身边靠得最近的姐妹们各自说起闲话,喁喁私语,一时倒也热闹。只是坐在右首边第一位的雪妃难得很安静。王后便问:“雪妃,这些日子将养,身子应该完全恢复了吧。”

光阴荏苒,昔日那个骄横跋扈的雪妃恍然已经成为昨日旧梦,当着一茬一茬进来的新人,莫雪姬也不得不平息良多,面色如水,似怅然却又不像,只平静看不出心绪道:“差不多都恢复了,多谢王后娘娘关心。”

王后忍不住“哦”了一声,对她的反应竟还是意外得很。

珍妃因白修仪等人的追捧,身价上自觉高起来,主动挑起话头道:“雪妃,身子好了,坐在这儿的时间也变长了哟?”

雪妃微微一怔,立刻想到她是讥讽自己,曾经向王后请安向来不会留着超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会儿世易时移,也和别人一样,不得不坐许久。微微着恼。但大家都在,面子当是不可失,只得顺话道:“正是,珍妃娘娘素来观察入微,此刻所言,一点也没错。”

王后也不是省油的灯,哪壶不开提哪壶道:“本宫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功德院为未能顺利生产的小王子诵经祈福,回来的途中就出状况了。怎么,受到惊吓,现在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了?”

珍妃接着道:“是啊,雪妃妹妹向来冰清玉洁,按说不该如此安稳。”

她们一搭一唱,将话说得越来越尖刻。

惠妃是蒙雪妃提携,一路才升格到此,雪妃受辱,她再稳坐不开口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轻声道:“鹰王殿下素来心疼雪妃娘娘,娘娘刚出事,就有上将军和刚到京的龙州牧一同出力搜寻。那贼向来也是新贼,不了解个中的厉害,便宜没捞到,便已经成了龙州牧的剑下鬼。”

余昭仪也笑了一声,插言:“是啊,臣妾等在深宫,也闻听鹰王麾下上将军司空长烈以及已经做了龙州牧的楚大人本事了得。他二人一起出手,只是一个小毛贼,可不倒了八辈子大霉啦。”

下面的人不明就里,窃窃笑起来。

珍妃佯咳一声,冷冷道:“余昭仪越来越会说话了。”又乜斜金悠璇:“惠妃才做几天妃子呀,架子倒是很快端起来啦。”

王后也道:“惠妃,本宫问雪妃的话,你怎好就这样抢去了呢?”

惠妃和余昭仪这才惊觉,不自觉间已经捅了王后和珍妃这两座明华宫里的大马蜂窝。雪妃强势,如今却已成过去。自从宫外出事,上将军将她迎回宫后,鹰王就再也不踏足琼玉宫。宫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的,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王后珍妃所暗示的,雪妃娘娘已经有不洁之处?还真不好说。

如果说,王后珍妃所默许乃是真实,那么继续这样和雪妃成一党,而强行针对王后和珍妃,惠妃也好,余昭仪也好,还能幸存几日?这宫中的天气啊,没事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旦有了什么,暗潮涌动、风高浪急,即使预知了什么,到时候难说不能把握。

思量许久,惠妃当先低头道:“王后娘娘,臣妾失仪了。”

余昭仪见她都已经屈服,当下也不坚持,低眉顺目道:“臣妾多言。”

王后冷哼一声,表示放过她们,转而继续对雪妃道:“妹妹,你若真是不舒服,便早些回宫吧,不要硬撑着。”

雪妃如果还能忍住呢?霍然起身,恶狠狠看着惠妃和余昭仪,看得她们两个一起将头深深埋下去,然后才咬牙切齿瞥了王后一样,招呼都不打,转身向屋外走去。

白修仪不知轻重,冒失道:“什么态度啊,她以为她是谁?”

孙雨桐和其他知道明华宫历史的,这时候都假装喝茶,拿着茶杯和茶杯盖挡自己的脸,目光从袅袅升起的热气中透过去偷偷观望。

王后不开口了,珍妃却讥讽起来:“人有礼则安。”

白修仪人确实聪明,前言后语一串联,多少明白点什么,掩着嘴巴乐起来:“难怪如此无礼,原来不安于世!”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孙雨桐等此刻都将杯子放下来。

昭容张玉菱一向平和,面对白修仪却是忍不住,轻声道:“白修仪,口下需留德。今天你的头顶上是青天白日,不定哪天别人那里的乌云也会飘到你这里来。”

白修仪仗着王后和珍妃的势,翘着下巴道:“那就等飘过来再说呗。”笑着道:“姐姐这话妹妹听着舒服,要等别人那里的乌云飘过来,妹妹的青天白日才会改变。既然现在还是晴天,那么,那乌云爱呆在哪里就让它呆在哪里咯。”

从和坤宫出来后,雪妃没有回宫,而是漫无目的乱走。鸿熙池绿柳长堤柳絮飞卷,正好似她挥之不去的愁绪,飘飘散散,满天满地。

淼灵和浮香这两个忠仆始终不离不弃,追着主子,口中叫道:“娘娘、娘娘!”

雪妃一口气奔到一棵柳树下面,发了疯一样将绿丝绦一样的柳枝扯下来许多,然后又狠狠踩在脚底下。淼灵、浮香奔到近前,她声嘶力竭大吼道:“走开,你们都给我走开。我已经是失了宠的娘娘,宫外,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宫内,连个修仪如今都敢耻笑我。”想起当年,她忍不住撕扯着头发尖叫。踉踉跄跄跌撞在河边的树干上,濒水看去,那张容颜娇艳如昔,但却再也不复昔日荣光。悲从中来,顿时放声大哭。

淼灵、浮香也为主子委屈,拉着雪妃的手臂,唯恐她一时想不开轻生,眼泪也滚滚流下来,心如碎裂了一般疼痛。

雪妃哭了半晌,声音终于低下来,花容惨淡,没精打采地道:“你们不觉得再跟着本宫,也会受到王后或者珍妃的陷害吗?”

淼灵擦擦眼泪道:“娘娘,我和浮香从雪国跟您一起来的。是盛是衰,对我们并不重要,只要陪伴在娘娘身侧就够了。”

浮香也道:“是呀,娘娘,您千万不要再多想什么。不管怎么说,我和淼灵都会陪着您。”

雪妃这才勉强平静些。

和坤宫,妃嫔们纷纷告退。

白修仪今天出够了风头,走到宫外,竟然走到云妃的前面,转过身,挡住云妃的去路道:“这位是谁呀?莫不是雪妃之后承宠一时的云妃娘娘?”

云妃已经目睹过她的嚣张,怎么也没想到,此女跋扈,居然又侵犯到自己头上。

柳无尘如今已经是昭华,正好也走出来,见状走过来道:“白修仪,你怎可对云妃娘娘如此无礼?”

白修仪上下打量她一眼,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狐假虎威的柳昭华。”

柳昭华脸发赤,急眼道:“白修仪,你可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狐假虎威,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

云妃身后的怡香、小蟾正准备将她们两个一起呵斥开,被云妃伸手拦住。

白修仪看在眼里,更是没了忌惮,下巴翘得越发高,眼睛翻上了天傲然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人凭借当日云妃之宠,对宫中多位嫔妃屡下毒手,这不是狐假虎威是什么?而且,”她一边说一边踏上前一步,逼得柳昭华不得不亡旁边踉跄退开,然后道:“冷宫里的韩美人,增成宫里的贤妃娘娘,还有冤死在鸿熙池里的岳婕妤……”因为声音说得低,避免引起他人窥探而纷纷议论的同时,阳光普照的好天气竟然因此陡然变得气氛诡异。

柳昭华面色惨白,嘴唇翕动半晌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时惊慌无比。不过,说到底她还是内心强大,眼瞅着白修仪越逼越近,逼得自己简直没了退路,竟然头一昂,身板挺直了道:“宫中规矩,妖言惑众者当谋逆论处,你可莫要逼得我上奏殿下,判你死罪!”

白修仪正逗弄得起劲,一听这话,忍不住一呆。

这时,柳昭华则在颓势站定脚跟。

两个人一时气势相对,彼此都不言语。好一会儿,柳昭华找到了让自己胜过白修仪的理由:“白修仪,方才王后在宫中可指教了,位份低的人需敬着位份高一点的,而年轻的更应敬着年长的。本宫第一比你高一级,第二年龄资历都在你之上,你方才谬论句句中伤本宫,根本就是没把王后娘娘的教训放在心上。是不是,在白修仪的心里,除了自己,谁都是可以肆意冒犯的呢?本宫如此,云妃娘娘也如此,连珍妃、王后,都无一例外,白修仪只要想到的,不管是真是假,是否符合时宜,都可随便指责?”

白修仪这才领教到这位娘娘的厉害。莫怪进宫之前,父亲给自己专程请来的教习妈妈刻意指教了,宫里面,除了王后、珍妃,就数这位昭华娘娘最为心机叵测。当下急忙停止了言语仪态双重的挑衅,一边转身一边道:“抬出王后娘娘压制我吗?柳昭华,你可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喜欢依仗别人,真叫妹妹受教!”

柳昭华气闷不已。

好在总算撵走了这座神,柳昭华这才几步走上来,走到云妃身边,行礼道:“娘娘,一别数月,妹妹可算又等到今日。”

云妃看着她一如既往和顺温婉的脸,真没法相信就是她,刚刚还厉声呵斥了那个嚣张无比的白修仪。

怡香站在另一侧,不冷不热道:“柳昭华,您和咱们娘娘情谊有多深吗?数日前,咱们娘娘还在善佛堂受人欺负时,您怎么不像今天,也去将欺负咱们娘娘的人教训一番?”

小蟾帮腔:“是啊是啊,听说善佛堂的那个王月花着实凶悍,不过,再怎么说也比不上刚刚在这儿的白修仪呀。那个白修仪是翰林院大学士的女儿,一嘴的能说,却都不是您的对手。”

柳昭华被奚落得说不出话来。

云妃开口道:“柳昭华,本宫的宫女说得有道理,你和本宫能够同气连枝,前提是本宫受着恩宠。说白了,你需要的并不是本宫这个人,而是本宫能够提供给你的权威。所以,本宫落难了,你唯恐受到本宫牵连,连一句话都不敢为本宫说。”

柳昭华道:“想不到娘娘对臣妾,误会竟然如此之深。”

“是吗?”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向来心思简单的云妃也渐渐学着莫要一概只讲黑白是非。人活在世上,想要平稳地生存下去,一味顶真那是非常不合适。心智圆而行方正,做事那要杀伐决断,说话可就偏生需要圆滑不留痕迹。一念至此,云妃便淡然道:“本宫累了,需要回宫休息,柳昭华若无事的话,咱们就在此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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