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看什么呢?”宗懿笑眯眯地问宗骏。
“九弟快来看!”宗骏兴高采烈地把手上的册子送到宗懿的面前来:
“这是来春院姑娘们的名册。你看看,你看看!楚楚、思烟……光这这名儿,看着就让人馋……”
宗懿扶额:“你不是要给父汗送去吗?合着全是留给自己的。”
宗骏连忙摆手:“非也非也,给父汗,也不能亏了我自己。刚才我跟来春院的老鸨说过了,给咱们找极品,不限于她来春院一家,咱福州顶有名的官妓,统统都给本王找来!”
宗骏腆着肚子,一脸惬意:“到时候,咱兄弟俩先挑,父汗也不会说什么的。”
宗懿听了,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自顾自坐下来,拿起宗骏身边的酒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往宗骏的酒杯上轻轻碰了碰,说:
“二哥,喝酒。”
……
游莲一身行脚商打扮,躲在人群的背后,看前方不远处的城门口布满了披坚执锐的女真士兵。
宗懿躲开了那两颗霹雳炮,这让游莲有些失望,也让游莲对宗懿的仇恨更上了一层楼。只是李将军和潘儿都被宗懿捉了,赵焱和自己原定的收拢游家军残部的计划愈发难以完成了。
现如今,游莲更加觉得自己和赵焱当初定下的,回中原收拢残部,带游家军回南海以壮大赵氏力量的计划过于天真了些。
人马都散了,再想要收拢起来谈何容易?
赵焱蜗居南海小岛,反攻中原似乎变得愈发遥不可及。女真人雄踞中原大陆,赵焱迫切想要壮大自己的力量,不为反攻中原,也得为了自保。
当初在赵焱南撤时,游家军只是因为主将战死,被打散了,庞大的军队基数还是在的。如若能成功收拢被打散的军队,带领兄弟们回到南海,重建赵氏王朝并不是不可以。
可游莲也明白,在女真人的腹地收揽残部,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付出与回报,到底能呈何样比重,不能不让人三思。
只不过因为赵焱的表兄高瑾,一直建议赵焱投靠西北天山外的蒙古人,利用蒙古人来赶走女真人。高瑾的计划令游莲不齿:
引入一头虎,来赶走一匹狼,这是一件令天下所有汉人都蒙羞的事。
正是基于这一点,游莲才极力劝说赵焱,坚决制定了这项回中原收拢残部的计划。
可是眼下看来,这项看似稳妥的计划变成了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赵焱的父亲,曾经的康皇帝赵胥被完颜旻捉了,关在灵州的兵营里。如若赵焱有什么异动,都极有可能让他远在灵州的父亲,变成完颜旻发泄的靶子,客死他乡。
正是因为顾及着还在做人质的康皇帝,游莲和兄弟们连杀敌人都要收着自己的刀法,生怕一个不小心,给了完颜旻冲进南海的理由。
再加上,宗懿深知一定要把游家军掐死在萌芽状态的重要性,他对游家的人和军队都熟悉如斯,导致游莲的每一次冒头,都变成了游家军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索命绳。
游莲可以纵马疆场,也可以攻城掠池,但像今日这般带着镣铐跳舞,实在不是她所擅长的,这门差事压根儿就不应该让游莲来做才对。
最开始的时候,赵焱是准备让皇城司回来做这件事的。游莲和游家军的目标都太大,派皇城司回来找人,会比游莲有经验,也低调又安全更多。
却又因为游莲的掣肘,高瑾那“以夷制夷”的计划迟迟得不到赵焱的肯定。高瑾不悦,这才怼游莲亲自回来执行她收拢游家军的计划。游莲与高瑾闹得不愉快,为赌一口气,果然一拍脑袋就回来了。
现在可好,说是要收拢失散的兄弟们,也就只收拢到福州地界就被困死了。可怜了前阵子才刚刚归队的兄弟们,没有高瑾的那个馊主意,兄弟们还能活得更久一点。
游莲想回南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毕竟现在只剩她一个人了,她也不敢再逞匹夫之勇。游莲在心里狠狠地唾骂了宗懿和高瑾一通后,把头上的斗笠再往下压了压,提起包袱往人群的更深处走去。
当游莲发现守城门的女真人并没有完全拒绝人们出关,甚至还有等候出关的人排起了长队时,她随手拉住了一位面色和善的大婶一探究竟:
“这位婶子,为什么那些兵放一些人出城,却又拦下一些呢?”
“放一些人出去,那是因为他们有官府的路引啊!”妇人说:
“九王爷有令,凡是手持有官印路引的人可以过关,其他人,统统不许放行。”
“哦,那么哪些人可以有路引呢?”游莲问。
妇人笑了,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游莲:“小娘子是跑商的吗?你不行,你不是当兵的,也不是官家人,只能跟我们一样,困在城里,哪儿都不准去!”
“官家人?”游莲惊讶,“只许做官的出去?可我见他们刚才就放了一个姑娘出去,那姑娘看着就不像官家小姐,更不像做官的。”
妇人大笑,“小娘子有所不知,现在能出去的女人除了咱们常说的官家小姐、夫人,还有一种女人……”
游莲呆呆望着妇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妇人勾勾手指要游莲靠过来一些,压低了嗓子故作神秘道:“那就是花楼里的女人,还必须是有妓籍的官妓!她们是北蛮子们的最爱,头牌的话会更忙一些,若是把她们都限制在一个地方,怎么够大人们使用?”
说完,那妇人也被自己逗笑了,捂着嘴咯咯咯笑得前仰后合。
“……”
游莲无语,只能傻呆呆地看那妇人笑。
待妇人笑完后,游莲心里也有了成算,她给妇人行了一个江湖人的抱拳礼,转身往城里走去……
游莲来到烟花巷,这里有鳞次栉比的花楼,老远便见红幡飞舞,艳帜高张,浓烈的脂粉香扑鼻而来,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得到。
游莲站在烟花巷的巷口,犹豫了好一阵才横了心往里走——
从前还在游府时,游家的规矩很严,游莲和哥哥游龙都是在游继峰严格的教导下长大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像花楼这种地方,连游龙都是嗤之以鼻的。
更何况,游莲这种还没出嫁的姑娘了。
游莲压低了斗笠,小心翼翼地往烟花巷的深处走。
好在游莲很快就放下心来,一直警惕地握着刀的手也放轻松了些。原来这烟花巷与别处的小巷并无任何不同,街上的行人都很正常,要么是行色匆匆的路人,要么就是走街串户的小商贩。并没有游莲设想的那种群魔乱舞,更不会有男人当街调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