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也望着茶铺外面,幽幽道:“大景还有哪个顾侯爷!”
曾经,别人说起定远侯顾侯爷,第一个想到的是随太祖皇帝建立大景朝的第一代定远侯顾尧,而现在则是顾策。
以顾策对大景的功绩,足以超越其祖,却蒙冤九年。
中年行商连忙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我也出去迎一迎顾侯爷。”
他快步冲出茶铺,来到了官道边,挤在人群中朝南方望去。
官道的尽头,白影晃动,一道道白幡齐涌,宛如雪浪翻滚而来,渐行渐近。
“顾侯爷,魂兮归来!”
人群中,有个青年扯着嗓子、拖着长音高喊道,紧接着,其他人也喊了起来:“顾侯爷,魂兮归来!”
百姓们的喊声渐渐地重叠在一起,整齐划一,那洪亮悲恸的声音仿佛连天地都为之一震!
自四月的那场逼宫之后,先定远侯顾策的冤案就随着康王逼宫的事传遍了整个大景。
康王谋反被擒后,三司会审,判其斩立决,之后皇帝便下诏将当年顾策降敌的真相告之于众,百姓才知原来九年前顾策以少胜多,在距离台陵城十五里的上岭设伏,大败南越军,杀敌近两万。
当年顾策本可将南越大军打出大景的疆土,凯旋而归,可是康王为一己之私打开了台陵城城门,不仅使得满城百姓死于越军手中,还令顾策腹背受敌,壮烈牺牲。
事后,越国圣人为了安定民心,激励将士,隐瞒了越军在上岭的败绩,只对外宣称顾策开城门降敌,而先帝为了维护康王也就顺势而为。
真相传遍大景后,举国震惊。
顾策这一生只有短暂的三十几载,却战功显赫,惊才绝艳,足以名载史册。无论是十五年前,还是九年前,他都为大景守住了扬州这道国门,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以少胜多,大败越人。
要不是先帝一己之私,九年前,扬州不会败,大皇子也不至于被送去越国为质八年。
顾策为大景牺牲了性命,却背负了足足九年的冤屈,被世人所唾骂,实在是令人痛惜。
也正因为此,百姓们的心情十分复杂,对顾策既崇敬,又愧疚,更多的是惋惜:要是顾策还活着,大景就多一员足以震慑四方的神将。
“顾侯爷,魂兮归来!”
那声声喊叫中,一个身着霜白色衣袍、腰系麻绳的俊逸青年扛着一个白幡策马而来,距离尚远,众人看不清青年的眉目,只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冷厉而悲怆的气息。
他的身后是十几个同样身着白衣的男子护着一辆披白布的马车,马车上赫然放着一具棺椁。
任何人都能猜出来这棺椁必定是顾策的棺椁。
护送灵柩的车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边欢迎顾策回京的队伍全都自发地跟到了车队的后方,这支队伍不断壮大中,白幡如云翻涌,纸钱似雨点般挥洒不断,整条官道上一片悲壮的白色……
突然,扛着白幡的顾渊勒住了缰绳,马儿停在了茶铺前。
紧跟着,顾渊身后运着棺椁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再之后,马车后方的扶灵队伍也一个接着一个地驻足……时间似乎静止。
两边夹道的百姓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众人全都噤了声,没过多久,这原来喧闹的官道变得寂静无声。
身着白衣的两女一男不紧不慢地从官道边的人群中走出,直走到了扶灵队伍的最前方,拦住了顾渊一行人的去路。
路边的那些百姓皱了皱眉头,有人不快地喊了声:“喂……”
下一瞬,站在最前方那名大眼睛的白衣少女对着棺椁屈膝福了下去,两眼发红地说道:“女儿来迎爹爹回家了。”
顾燕飞右手边的顾云真也屈膝行了个福礼,另一边的楚翊则躬身作了一个长揖。
“侄女恭迎大伯父回家!”
“楚翊代父迎定远侯回京!”
马背上的顾渊也是两眼发红,面上难掩憔悴之色,他怔怔地看着顾燕飞,用沙哑的声音哽咽道:“妹妹,爹爹回来了!”
几个人的声音不算特别响亮,但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周围好些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中年行商当然认得顾燕飞三人是刚刚与他拼桌的茶客,再一次目瞪口呆,一时哑然无声。
茶铺的老板震惊地失声喊道:“顾二姑娘!”
京城中无人不知顾二姑娘的本事,自打顾策平反后,众人更是感慨虎父无犬女!
看着顾渊与顾燕飞这对兄妹,有人唏嘘地叹道:“哎,真是可怜,顾侯爷战死的时候,顾大公子与顾二姑娘也才没几岁,小小年纪痛失双亲……”
“是啊是啊,龙生龙,凤生凤,顾侯爷幸好有这一双儿女为他洗清冤屈,他也该瞑目了。”
“……”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扶灵的队伍继续上路。
庞大的扶灵队伍继续沿着官道往北而行,在一炷香后终于穿过南城门。
城门后,夹道欢迎的百姓更为壮观了,大都是来吊唁顾策的,那些百姓纷纷自发地抛着纸钱,烧起元宝,还有人往棺椁抛撒着一把把白色的菊花……
沿途都是哀痛的百姓,可无需禁军清道,那些人就有序地站在道路的两边,扶灵的队伍一路畅通无阻。
顾渊、顾燕飞一行人没直接带着灵柩回顾府,而是先去了承天门。
那些相送的百姓被守卫宫门的禁军拦在了承天门外,唯有扶灵的队伍穿过承天门,一直到了午门广场。
皇帝出现在午门的城楼上,下方是文武百官站成两个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