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二十七下是太后、皇后薨逝。
可丧钟声到现在还是没停止,已经超过了三十下,却还在往下敲着……
不止是老书生在数,街道上的其他人也在数着数:“……四十三,四十四,四十五。”
这一道道数数声起初有些杂乱,可慢慢就,这些声音就变得整齐划一。
钟声足足敲响四十五下后,就安静了下来。
京城的大街小巷乃至各府各宅,全都一片寂然。
所有听到钟声的官员以及百姓皆是心中一悚,不由面露哀伤之色。
钟鸣四十五下,九五之数,是大丧之音,意味着皇帝驾崩了!
皇帝驾崩这样的大事大部分人一辈子可能只能经历一次,可是京城万千百姓已经在一年前经历过一次,一下子就都反应过了过来,知道刚刚这是丧钟。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如今这位皇帝虽才继位一年,可是仁心仁德,爱民如子,短短这一年广施仁政,下诏为百姓减免赋税徭役,大力兴修农田水利,减轻刑罚等等,百姓也感恩于心。
“皇上驾崩了!”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第一各喊了出来。
那老书生悲伤地面向皇宫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
他身边的两个书生也随着他一起跪下,周围的其他人仿佛也被感染了这种情绪,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街道上的百姓全都跪下,所有人都矮了一截,黑压压的一片。
气氛庄严而悲伤。
忽然,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得得”地逼近,渐行渐近,也将百姓们从悲伤的情绪中惊醒。
一队铜盔铁甲的禁军将士纵马而过,马蹄飞扬,一个个高声喝道:
“尔等庶民全都归家去,不许在外逗留。”
“凡徘徊游荡者,视为寻衅滋事,一律拿下。”
“……”
跪在地上的那些百姓闻言吓到了,纷纷起身,各回各家,生怕被抓去大牢。
整个京城风声鹤唳,没一会儿,街上就没什么路人了,变得空荡荡的,死气沉沉。
一支支禁军将士策马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一个个或呼喝或挥动马鞭,强势地驱逐着街上的百姓,不许他们在外游荡。
不仅如此,还有一队队将士把京兆府、五城兵马司、北镇抚司以及各大勋贵将军的府邸全都包围了起来。
这些隆隆的马蹄声犹如一面面被敲响的战鼓,敲击着众人的心头。
“得得得……”
其中一队人马急速地朝西城门逼近。
为首的龙虎大将军洪将军掏出一块金色的令牌,对着守城门的将士们朗声道:“皇上驾崩,太后口谕,封闭城门,严禁一切人等出入,至大行皇帝出殡!”
城门内外正等着进出城的百姓也听到了这番话,一时惊呆了,不少人呆立原地,不知道该继续出城,还是干脆归家去。
城墙上,一个圆脸小将匆匆地踩着石阶走了下来,蹙眉看着马上留着短须的洪大将军,略有些犹豫地反问道:“封闭城门?”
京城乃国都重地,历来开城门、关城门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大景建朝这五十年来,京城的城门提前关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是由在位的皇帝亲自下旨。
洪大将军拉了拉缰绳,胯下的马匹喷着白气,他将手里的刻着凤纹的令牌朝那圆脸小将凑近了一些,又道:“太后的凤令在此!”
“皇上刚刚驾崩,诸事待理,未免人心动荡,太后娘娘这才下令封城门!”
洪大将军说得义正言辞,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心里不耐。
“皇上驾崩?”那圆脸小将随手推了推头上的头盔,歪着脸反问道,“谁说的?”
洪大将军的眉心皱得更紧了,本来以为这件差事简单得很,没想到这个小子磨磨蹭蹭的。
他扬了扬下马,策马朝那小将逼近了两步,居高临下地说道:“刚刚响了九五四十五下丧钟,此乃大丧音,你难道没听到吗?”
“大丧音?”圆脸小将慵懒地依靠在城墙上,却是自有一股英姿勃勃的气质。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刚刚可没数钟声响了几下,说不定是太后薨了。”
说着,他随手把两个枇杷抛给了旁边的一个虬髯胡的城门守卫,嬉皮笑脸地问道:“是不是啊?”
那虬髯胡笑呵呵地接住了那两个枇杷,起哄道:“樊校尉,我刚刚没数……老三,你数了吗?”
虬髯胡又把其中一个枇杷丢给了另一个三角眼的城门守卫,那人也是煞有其事地摇头道:“我也没数。”
“我估摸着刚刚的丧钟应该超过二十下了,没准真是太后薨了呢!”
洪大将军气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相当难看。
他早就听闻守城门的金吾卫与五城兵马司一样,里面塞了不少勋贵武将家里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洪大将军一手紧紧地攥紧了缰绳,勃然大怒地放下了狠话:“抗旨不遵,力斩不赦!”
“你们最好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