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似有几分犹豫,但终究是温言劝道:“路三姑娘,我听人说你与华家公子定了亲,也算半个华家人,哎,现在华家公子病故,你怎么还穿红戴绿的?”
“莫不是……哎,女子还是应该贞洁,从一而终才是。”
曾雅轻轻摇头,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她虽然没直说,但意思很明确了,路芩既然与华家公子定亲,哪怕未婚夫死了,她也应该为他守望门寡。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樊慕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正要说话,却被路芩眼明手快地一把捏住了手腕。
路芩小巧的下巴微抬,笑眯眯地说道:“曾雅,你觉得这门亲事好?”
曾雅不禁蹙眉,“我何时说……”
路芩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你嫁吧。”
“路芩,你胡说什么?!”曾雅的脸再次涨红,气急败坏道,“跟华家定亲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最后一个字曾雅甚至说不出口,觉得一旦说了,自己就不清白了。
“呵,你也知道是‘定亲’啊!”路芩双臂抱胸,一派坦然,目光清亮,“华家只是下了聘,我又没过门,连太祖皇帝都说了,若是不妥,无论婚前婚后,宁断勿滥,要你这不相干的人咸吃萝卜淡操心!”
唐瑾云忍不住插嘴道:“路三姑娘,曾妹妹也是好意规劝,你这人怎么……”
“呦,两位这么关心华家啊!”路芩拔高音量压过了对方的声音,故意来回看着曾雅与唐瑾云,重重地抚掌道,“我知道了,想来是你们俩对华家公子思慕已久。那正好啊,华家那边死了两个儿子,正需要有人结阴亲呢,我可以帮两位牵线搭桥,不收媒人钱的。”
“两位这么投契,也正好当妯娌!”
路芩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字字句句都相当扎心。
自说自话谁不会啊,不就是看谁嗓门大吗?有本事她们学市井泼妇骂街啊,反正这些世家女最爱脸面了!
粗俗,这些个勋贵女实在是粗俗!曾雅与唐瑾云的脸从红转青,又从青转白,简直无从反驳,她们自小受的教导就是要娴静,要高雅。
就是要骂人,那也要拐着弯,不带半个脏字,气得对方内出血。
哪有像路芩这样的!!
两人的胸膛起伏不已,久久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简直胡搅蛮缠!”
韦娇娘与樊慕双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睛分外的明亮。
阿芩这张嘴真是绝了!
韦娇娘笑眯眯地给路芩助阵:“唐姑娘,曾姑娘,两位放心,我们阿芩一向是直肠子,想什么就说什么,不是那等子弯弯绕绕的人,两位不用跟她客气,想嫁华家公子尽管嫁!”
既然路芩是直肠子,那么显然易见,弯弯绕绕的人指的当然是曾雅和唐瑾云了。
几位姑娘之间争锋相对,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湖边不少人的注意力,一道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朝这边望了过来。
曾雅紧紧地咬着牙根,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却没有离开,眼角不由往顾燕飞那边瞟。
路芩、韦娇娘……顾燕飞这些人全都是物以类聚,一个个胸无点墨,不知礼义廉耻!
曾雅差点没把团扇的扇柄给折断了,憋着一口气,声音依然温柔得体:“再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徐州淮北了,说不定以后也没机会再见路三姑娘、韦九姑娘和顾二姑娘了。”
“到底相识一场,我们也是好意关心路三姑娘几句。”
她微转了下头,遥遥地往湖对岸望了一眼,因为距离还远,模模糊糊只见七八个公子走上了湖面上架的那座木桥。
韦娇娘才不会信曾雅的鬼话,不客气地说道:“谁要你关心了!”
相比盛气凌人的韦娇娘,曾雅显得有些娇弱。
她微咬下唇,眼睫轻轻颤了颤,正色道:“今天是我失言了。有道是,静坐常思己过,闲谈勿论人非。路三姑娘,我实在不该议论你的私事。”
“路三姑娘,你不会与我计较吧?”
说着,她举止端庄地屈膝福了福身,娴雅大方,语气始终是温温柔柔的,投手投足间尽显世家贵女的风范,让人挑不出错处。
韦娇娘抢在路芩前道:“如果说,我们就要跟你计较呢?!”
“……”曾雅眸色渐深,眼神幽暗不明。
“啪嗒。”
她袖中的一个龙眼大小的香熏球掉在了地上,旁边的唐瑾云不小心一脚踩上了那个香熏球,低呼了一声,歉然道:“曾妹妹,我太不小心了。”
“无妨。”曾雅一派落落大方地说道,吩咐丫鬟道,“再去取一个便是。”
不一会儿,一个梳着圆髻的青衣少妇就低眉顺眼地走了过来,双手恭恭敬敬地把一个簇新的香熏球呈给了曾雅。
“姑娘。”少妇的声音中带着讨好与奉承。
曾雅抬手接过了那个簇新的卷草纹镂空香熏球,在指间随意地拔完了一下,缕缕清香自香熏球中飘出,香味淡雅。
少妇福了一礼,正要退下,目光在前方长椅上的三位姑娘身上轻轻扫过,落在了坐在最右边的顾燕飞脸上。
少妇震惊地瞪大了眼,瞳孔收缩,目光凝固在了顾燕飞的脸上。
“二丫!”少妇惊诧地脱口道。
“咦?”旁边的曾雅微微挑眉。
顾燕飞直视这前方面容清秀的少妇,因为对方这一声叫唤,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眸色深深。
原来是她啊,李招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