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总旗看了看顾简,又看了看顾老太太,咧嘴笑了笑,只是冰冷的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缓缓道:“老太太真的和庾家素无往来吗?”
“老太太,你娘家姓戚,与庾家应该都在豫州颍川吧。”
“你与前朝那位亡国皇后还是闺中密友,对不对?”
倪总旗的目光牢牢地锁定了顾老太太,仿佛那抓住了猎物的雄鹰般。
“……”顾老太太那保养细腻的手剧烈地一抖,佛珠串差点没脱手。
不,她跟那位庾皇后哪里是什么闺中密友!
当年庾皇后出嫁时,她才三四岁,不过是随父母一起去了一趟庾家道贺罢了。
她这辈子也只去过庾家这么一次。
庾家是前朝皇后的母家,若不是家中有姑娘嫁入英国公府,成了英国公夫人,庾家早就彻底落没了;他们戚家也是因为自己嫁给了顾宣,才得以保住。
当年,太祖皇帝有意抑世家兴寒门,他在位的期间,大部分的世家都逐步地没落了,靠着与新贵联姻,才勉强撑了下来。
顾老太太自然不想、也不愿意再和庾家往来,这几十年来,两家的交情一向是淡淡的。
若非顾燕飞和方明风自幼就订了亲,英国公夫人姓庾,他们顾家早就彻底疏远了庾家,老死不相往来。
顾燕飞这丫头啊,自出生起,就是个灾星!
顾老太太迁怒地想着,脑子里愈发混乱,像是塞了一团乱麻。
见她沉默,倪总旗冷冷一笑,朝顾老太太逼近了一步,字字尖锐:“戚氏,你莫不是以为几十年过去,一切就能了无痕迹了吗?我们锦衣卫有什么不知道!!”
“庾家这回蒙难,所以就让雷氏带着孩子来求你收留,你推辞不过,就把人藏到了现在。”
倪总旗的表情极为笃定,从容不迫,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亲眼所见似的。
“不是!”顾老太太艰声否认道,面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皱纹仿佛在短短的一盏茶时间内变深了一倍,整个人苍老异常。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着,眼神惶惶不定。
倪总旗只说对了七八成。
元宵那晚,这雷氏忽然抱着婴儿找上门来,威胁她:“顾太夫人,您不会想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替身’的事吧?”
那晚雷氏清描淡写的声音再次回响在顾老太太的耳边,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滚下。
“替身”是顾老太太的心病,每每想来,都让她心如刀绞。
她被雷氏要挟,只能把人藏在了顾府的小花园里……可这雷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王氏欲言又止,眼神游移不定,思绪也同样回到了元宵那一晚,悔不当初。
当时她就劝了老太太,这雷氏不能留,可老太太就是不听,一意孤行,为家里引来了弥天大祸……
顾老太太的指甲几乎抠破了掌心的皮肤,双目赤红,但还是勉力没让自己太过失态。
她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硬声道:“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我顾家还是侯府,我是侯府太夫人,而庾家早已被定罪,我有什么理由窝藏庾家余孽!”
“是这雷氏存心污蔑我!这封告密信也是有人栽赃陷害!”
“我看这个雷氏与那写告密信的人必是一伙的!”
顾老太太一口咬死,矢口否认自己窝藏了雷氏。
锦衣卫在此,她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要是承认的话,他们母子可就万劫不复了,等待他们的下场怕是一家人统统流放三千里!
“我没有……”雷氏的俏脸涨得通红,双眸中噙满晶莹的泪水,表情哀婉动人而又无辜可怜。
许是她太过用力地抱着襁褓,她怀中的小婴儿惊醒了,凄厉地“哇哇”大哭了起来。
凄厉的啼哭声洪亮嘈杂,挥之不去。
厅堂内的顾家人皆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又平添了几分燥意。
“宝宝乖。”雷氏心疼地去哄襁褓中的婴儿,吴言软语,轻轻地拍着襁褓,几缕散乱的头发自鬓角垂落,颤颤巍巍。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惊着了,啼哭不止……
这孤儿寡母柔弱可怜,无依无靠。
“够了!”站在窗边的何烈不轻不重地喝道。
雷氏吓到了,连忙去捂婴儿的嘴。
何烈冷笑了一声,又扬了扬手里的这封告密信,“好的歹的可都被你们说了,戚氏,令孙可是凭着这封告密信来北镇抚司举报顾渊的。”
“栽赃?陷害?……非要说栽赃陷害,也是你们栽赃顾渊!”
寥寥数语说得顾太夫人、顾简哑口无言。
顾云岚等几个姑娘更不安了。哪怕是她们年纪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至少看得明白自家现在的处境相当不妙。
何烈也不想再听顾老太太那些死鸭子嘴硬的废话了,当机立断地下令道:“封府,把雷氏母子都带回北镇抚司!”
一句话如轰雷般炸响。
顾家众人仿佛被雷劈了似的,哑然无声,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顾潇的身子更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无力地倚靠在旁边的梁柱上。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