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策是叛国奸佞,顾氏女既然挑唆大皇子为其父平反,显然也是个妲己、褒姒之流,这种女子一旦嫁入皇室,只会祸乱宫廷。
楚翊自然也听到了汪南的这番话,却是面不改色,连眼角眉梢都不曾动一下,步履如常地走到了汪南的身侧。
他站着,汪南跪着,自然是矮了他一大截。
楚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汪南,汪南毫无退缩之意,双目灼灼。
两人四目相对,汪南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天地为证,大皇子可愿立下誓言?”
他的目光牢牢地锁住了楚翊的视线,不给他一丝一毫回避的机会。
他自认一片赤胆忠心,只希望大皇子能及时悔悟清醒,不要被美色所惑。
“当然不愿。”楚翊轻轻巧巧地答道。
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在他的白衣上镀上一层银色的光晕,肌肤如玉石般皎洁,丰神俊朗。
“……”汪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楚翊转过了身,对着南书房的方向郑重地作揖,朗声道:“父皇,儿臣一心倾慕顾二姑娘,望娶之为嫡妻正妃,求父皇成全儿臣!”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所有人都惊呆了,好几人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反观楚翊,却是一派坦然,笑容清浅,仿佛他说得是再寻常不过的话,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语出惊人。
方圆十几丈内都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听得南书房内有鹦鹉的叫好声时有时无地传来。
方怀睿摸着络腮胡,心里唏嘘地想着:这年轻的小伙子真是血气方刚啊!
其他人都以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大皇子就是不愿立誓,也至少应该低调,先等顾策案有了定论,再论其它。
不想,他们这位大皇子行事完全出人意表,不按常理出牌。
户部尚书王康尹上前了半步,心里暗自冷笑,可面上却一本正经地对着楚翊道:“殿下,顾二姑娘是顾策之女。顾策身背叛国罪,顾二姑娘不配成为大皇子妃。”
“若是有朝一日,殿下即位,那岂不是要立一个罪臣之女为皇后,罪臣之女如何母仪天下!”
“请殿下三思而后行,以江山社稷为重,莫要辱没了祖宗,令得民心动荡!”
王康尹慷慨陈词了一番,字字句句都是大义凛然。
汪南平日里与这些世家素来说不到一块儿去,此刻却觉得王老儿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楚翊表情平静地与王康尹对视,淡淡地反问道:“这么说,王尚书是觉得父皇会坐不稳皇位,我大景江山会动荡?”
“……”王康尹简直懵了,掀桌子的冲动都有了。
他刚刚那番话明明是剑指大皇子,可大皇子却无耻地曲解了他的话,话锋直指今上。
就算他心里确实觉得今上无能,根本坐不稳这皇位,唯有康王才能继承大统,可想归想,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谁敢说出口?!
他要敢说,今天皇帝当场就可以治自己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王康尹飞快地审时度势,一撩衣袍,毅然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对着南书房的方向高呼道:“皇上万岁!我大景江山当千秋万代!”
楚翊在一旁轻描淡写道:“既然我大景千秋万代,想来我的皇子妃是何人,也不是什么关乎江山社稷的事了。”
“……”王康尹哑口无言,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汪南等人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似的。
“好!”
南书房内,响起一声鹦鹉夸张而嘹亮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尤为刺耳。
“哈哈哈……”凤阳在南书房内抚掌大笑,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乐不可支地说道,“说得好!”
“从前我还只当初一的性情过于温和,是个谦谦君子,原来是我看走了眼。”
“父皇怕是也不会想到,最像他的倒是初一这个重孙……可惜了,要是父皇再多活两年,就可以看到小初一出生了。”
想到太祖皇帝,凤阳的脸上便露出几分缅怀之色,从眼睛到眼角的皱纹俱是满含笑意。
皇帝就坐在凤阳身边,凑趣地笑道:“不一样!”
“太祖风流,我们初一像朕,是个专情的!”
皇帝的心情与凤阳一样的好,乐呵呵地给鎏金鸟架上的五彩鹦鹉喂了点粟米,觉得自家鹦鹉真是太聪明了!
凤阳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笑了一会儿,凤阳一边喝茶,一边透过窗口望着外面聚集的人群,面色一正,又道:“汪南这家伙也是越活越糊涂了,一叶障目。”
“顾策案当年确实太过草率,疑点重重,先帝也不知道是在遮掩什么。”说起先帝,凤阳神情中露出一抹嘲讽,“如今能重查是好事,趁我这把老骨头还在,还能给初一撑撑腰。”
凤阳说着起了身,打算出去给楚翊撑一下场面,心里同时琢磨着:如果这一次楚翊能顺利为顾策翻案,就足以他在朝堂中建立起足够的威信,那么皇帝就可以立他为太子了。
她也可以放心了!
凤阳刚起身,削瘦的身子就突然晃了晃,面色有几分苍白,呼吸更是变得急促起来。
她赶紧扶住了茶几,手指因为用力有些发白。
“皇姑母!”皇帝冲过去扶住了凤阳的胳膊与肩,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又坐下了,难掩担忧之色。
凤阳一手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无妨,老毛病了。”
但皇帝忧心忡忡,紧紧地盯着凤阳,道:“不如朕宣太医给皇姑母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