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道道或惊疑或忐忑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内官监,不到一个时辰,这些被拿下的内侍就不堪重刑地全数招供了。
宫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衣袍带血的秦和走出了内官监,前往养心殿求见了大皇子。
又过了半个时辰,大皇子楚翊以“内官监监内不利,才会屡出问题”为由,雷厉风行地下令重整内官监,整个内廷为之一震。
也有李函的心腹对此提出了质疑,但立刻就被秦和“审”出了或贪墨或勾连外朝等罪名,这些人的惨状令宫中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短短三天,在楚翊的主导下,内官监便拆分成了内廷十二监,内官监之名虽得以保留,可职责大幅度被缩减,从此只负责营造宫室、陵墓、器用暨冰窨等诸事,也就只相当于内廷的工部。
内官监这个在内廷只手遮天的庞然大物瞬间坍塌了,再无力回天。
内廷中这一番整改闹得轰轰烈烈,而对于外界来说,内廷中所发生的这一切,根本无人察知。
直到正月十九,康王楚祐才注意到内廷有哪里不对劲。
“王爷,宫里今天还是没消息。”楚祐的贴身内侍小心翼翼地说道,形容间难掩忐忑。
宫里那边通常每三四天就会有人递消息出来,可自从正月十六后,消息就忽然断了。
一抹阴云涌上楚祐的额头,他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颀长挺拔的身形绷得紧紧的。
得不到宫里的消息,让楚祐感觉自己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又仿佛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238章
楚祐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令他挫败的感觉了。
“内官监的人呢?一个都联系不上?”楚祐忽然转向了那名内侍,沉声问道。
“各种方法奴才都试了,连负责采买的人都几天没出宫了。”内侍咽了咽口水,嗫嚅地说道,“王爷,宫里会不会又生了变?”
楚祐的脸上闪着阴晴不定的神色,沉声问道:“宫外盯着的人怎么说?”
内侍将头又伏得低了一些,不敢直视楚祐锐利的眼眸,低眉顺眼地回道:“王爷,最近除了冯家的事,闹出了点风波,宫里瞧着也没旁的事了。”
冯赦指使连御史撞柱的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朝堂内各有说词,到现在还没吵出结果来。
“……”楚祐的面色又沉了三分,薄唇紧抿,面上更像是覆了一层寒冰似的。
先前,哪怕袁太后暂时被软禁在寿宁宫,但内官监乃至整个内廷都在袁太后的手里捏着,楚祐这边时不时地会有宫里的消息,他想知道些什么也不难。
可现在,他连袁太后是否还安好都不知道。
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万一,皇帝故意为难太后的话……
楚祐心里实在是没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快步来回走了一遍。
角落里,放着一个青釉浮雕莲花三足香炉,袅袅地升起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慢慢地散开。
馥郁的香气沁入楚祐的鼻端。
楚祐深吸了一口气,那香味溢满胸腔,反而让他觉得气闷。
楚祐蓦地停下了脚步,喃喃自语道:“本王必须得进宫一趟,至少得见见母后。”
他的眼眸略微眯起,眸光沉晦,当即吩咐那内侍道:“替本王备马。”
他要赶紧进宫,确认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内侍唯唯诺诺地应了,赶紧出去了,可才出门,就又回来了,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王府长史。
“王爷,内廷司礼监来人了,求见王爷。”王府长史对着楚祐作揖禀道。
司礼监?楚祐的眉心皱得更紧了,阴沉的目光朝长史射去。
内廷何时多了一个司礼监?
“不见。”楚祐重重地拂袖,“本王要进宫。”
长史维持着作揖的姿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禀道:“王爷,来人说,太后娘娘已经给王爷赐了婚,但是他们司礼监翻查了宗室名册,发现还没有正式下小定,如今请司天监择了一个吉日,特意过来问问王爷,是否要去下小定。”
下小定?!楚祐微微睁大了眼,后退一步,慢慢地坐在了后方的紫檀木太师椅上。
上一次,因为方明风的搅和,坏了他与嫆儿的小定礼,婚事才会拖延至今。
楚祐半垂下眸子,眼底掠过一抹异样的流光,闪烁不定。
他心知,母后一直不喜嫆儿。
不然,这桩婚事也不至于一拖再拖。
虽然过年时母后亲口答应了他,会尽快为他与嫆儿定下婚期,但母后心里其实还另有打算,想在他与嫆儿成婚前,先给他择一两名侧妃。
于他而言,侧妃什么的也不过是摆设罢了,纳了也就纳了。
可他知道,嫆儿的性子烈,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如果他纳了侧妃,嫆儿到时候肯定会悔婚,会舍他而去。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楚祐就觉得心口一阵钝痛。
“滴答,滴答。”
屋内一角,壶漏中流出轻微的水滴声,一滴滴的水滴轻轻地落在下方的受水壶中,衬得屋内愈发安静。